高啟(1336-1373)漢族,江蘇蘇州人,元末明初著名詩人,與楊基、張羽、徐賁被譽為“吳中四杰”,當時論者把他們比作“明初四杰”,又與王行等號“北郭十友”。字季迪,號槎軒,平江路(明改蘇州府)長洲縣(今江蘇省蘇州市)人;洪武初,以薦參修《元史》,授翰林院國史編修官,受命教授諸王。擢戶部右侍郎。蘇州知府魏觀在張士誠宮址改修府治,獲罪被誅。高啟曾為之作《上梁文》,有“龍蟠虎踞”四字,被疑為歌頌張士誠,連坐腰斬。有《高太史大全集》、《鳧藻集》等。 高啟的詩文(566篇) 高啟的名句(8條)
高啟青年時代即有詩名,與楊基、張羽、徐賁合稱“吳中四杰”。在文學(xué)方面,高啟可以說是一位天才,也是一位文壇“超級模仿秀”,而且學(xué)什么是什么。紀曉嵐在《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贊譽高啟“天才高逸,實據(jù)明一代詩人之上,其于詩,擬漢魏似漢魏,擬六朝似六朝,擬唐似唐,擬宋似宋,凡古人之所長無不兼之。振元末纖禾農(nóng)縟麗之習(xí)而返之于正,啟實有力”。不過,高啟的文學(xué)思想,主張取法于漢魏晉唐各代,這種模仿,絕不是流于形式和外表,更不是簡單的拷貝和刪減,而是師古之后成家,認為要“兼師眾長,隨事模擬,待其時至心融,渾然自成,始可以名大方而免夫偏執(zhí)之弊”(《獨庵集序》)。
高啟在文學(xué)上的最大成就,則是在元末明初這段以演義、小說、戲曲為主流文化的不利環(huán)境下,獨樹一幟的挑起了發(fā)展詩歌的重擔,并改變了元末以來縟麗不實的詩風(fēng),從而推動了詩歌的繼續(xù)向前發(fā)展。但他死于盛年,尚未能夠達到自成一家的目的。
高啟有詩才,其詩清新超拔,雄健豪邁,尤擅長于七言歌行。他的詩體制不一,風(fēng)格多樣,學(xué)習(xí)漢魏晉唐諸體,均有模擬痕跡。不過他才思俊逸,詩歌多有佳作,為明代最優(yōu)秀詩人之一。
高啟作官只有三年,長期居于鄉(xiāng)里,故其部分詩歌描寫了農(nóng)民勞動生活,如《牧牛詞》、《捕魚詞》、《養(yǎng)蠶詞》、《射鴨詞》、《伐木詞》、《打麥詞》、《采茶詞》、《田家行》、《看刈禾》等。這些詩沒有把田園生活理想化,而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階級剝削和人民疾苦。如《湖州歌送陳太守》寫:“草茫茫,水汩汩。上田蕪,下田沒,中田有麥牛尾稀,種成未足輸官物。侯來桑下?lián)u玉珂,聽儂試唱湖州歌。湖州歌,悄終闋,幾家愁苦荒村月。”又如《練圻老人農(nóng)隱》、《過奉口戰(zhàn)場》、《聞長槍兵至出越城夜投龕山》、《大水》等詩,還描寫了農(nóng)民在天災(zāi)兵燹下的苦難。這些作品,是高啟詩歌中的精華部分。
高啟詩中十之八九是個人述志感懷、游山玩景以及酬答友人之作。這類詩歌,有時也對統(tǒng)治階級微露諷刺。如五古《寓感》其七云:“大道本夷直,末路生險□,杯酒出肺肝,須臾起相疑。田□排竇嬰,趙高誣李斯。傾擠不少假,權(quán)寵實災(zāi)基。”對統(tǒng)治階級的內(nèi)部矛盾進行了揭露。又如他去官后的《太白三章》之三:“新豐主人莫相忽,人奴亦有封侯骨。”實際上是譏諷明朝新貴的。但高啟思想比較復(fù)雜,他也寫了不少感沐皇恩、遁世消極的詩,未能擺脫自身的階級局限性。
高啟詩在藝術(shù)上有一定特色。首先,他的某些詩崇尚寫實,描摹景物時細致入微。如“江黃連渚霧,野白滿田冰”;“鳥啄枯楊碎,蟲懸落葉輕”;“犬隨春□女,雞喚曉耕人”等句,均產(chǎn)生于生活實感,新穎逼真。其次,注重含蓄,韻味深長。如《鑿渠謠》:“鑿渠深,一十尋;鑿渠廣,八十丈。鑿渠未苦莫嗟吁,黃河曾開千丈余。君不見,賈尚書?!敝皇橇攘葦?shù)句,收煞處戛然而止,給人以深遠的回味。再次,用典不多,力求通暢,有些只有數(shù)句的小詩,更具有民歌風(fēng)味。如《子夜四時歌》之二:“紅妝何草草,晚出南湖道。不忍便回舟,荷花似郎好。”明白如話,親切動人。這些詩的創(chuàng)作,與他鄉(xiāng)居時多與下層人民接近有關(guān)。高啟的詩,對明代詩歌影響較廣,以致有人把他譽為“明代詩人之冠”。
高啟也寫詞,大多內(nèi)容平泛,情調(diào)低沉,遜于他的詩作。
他的散文,獨創(chuàng)性不多,但《書博雞者事》一文很有光采,它塑造了一個敢同豪紳斗爭的義勇少年形象,語言凝煉,情節(jié)動人,有唐人傳奇之風(fēng)。
鑒于高啟在詩歌方面作出的巨大貢獻,不僅后人尊稱他為“明初詩人之冠”,而且歷代詩評家也都對他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大清第一才子”清人趙翼在《甌北詩話》中推崇他為“(明代)開國詩人第一”;一代偉人、詩人毛澤東干脆在自己的書法作品中稱高啟為“明朝最偉大的詩人”。
著有《高青丘集》,今存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本,平裝兩冊,精裝一冊。
高啟出身富家,童年時父母雙亡,生性警敏,讀書過目成誦,久而不忘,尤精歷史,嗜好詩歌,與張羽、徐賁、宋克等人常在一起切磋詩文,號稱“北郭十友”;與宋濂、劉基并稱為明初詩文三大家;同時,與楊基、張羽、徐賁被譽為“吳中四杰”,當時論者把他們比作“明初四杰”。他也是明初十才子之一。
元朝末年,天下大亂,張士誠據(jù)吳稱王;淮南行省參知政事饒介守吳中,禮賢下士,聞高啟才名,多次派人邀請,延為上賓,招為幕僚。座上都是巨儒碩卿,時高啟年僅16歲,他厭惡官場,23歲那年借故離開,攜家歸依岳父周仲達,隱居于吳淞江畔的青丘,故自號青丘子,曾作有《青丘子歌》。
明洪武元年(1368),高啟應(yīng)召入朝,授翰林院編修,以其才學(xué),受朱元璋賞識,復(fù)命教授諸王,纂修《元史》。
高啟為人孤高耿介,思想以儒家為本,兼受釋、道影響。他厭倦朝政,不羨功名利祿;因此,洪武三年(1370)秋,朱元璋擬委任他為戶部右侍郎,他固辭不受,被賜金放還;但朱元璋懷疑他作詩諷刺自己,對他產(chǎn)生忌恨。高啟返青丘后,以教書治田自給。
蘇州知府魏觀修復(fù)府治舊基,高啟為此撰寫了《上梁文》;因府治舊基原為張士誠宮址,有人誣告魏觀有反心,魏被誅;高啟也受株連,被處以腰斬而亡。
高啟著作,詩歌數(shù)量較多,初編有5集,2000余首;后自編為《缶鳴集》,存937首。景泰元年(1450)徐庸搜集遺篇,編為《高太史大全集》18卷,今通行《四部叢刊》中,《高太史大全集》即據(jù)此影印。高啟的詞編為《扣舷集》,文編為《鳧藻集》,另刊于世;《鳳臺集序》保存在《珊瑚木難》中,是現(xiàn)存唯一評論高啟在金陵的詩歌論文。
余始不欲與佛者游,嘗讀東坡所作《勤上人詩序》,見其稱勤之賢曰:“使勤得列于士大夫之間,必不負歐陽公?!庇嘤谑潜看蠓蛑L(fēng)壞已久,而喜佛者之有可與游者。
去年春,余客居城西,讀書之暇,因往云巖諸峰間,求所謂可與游者,而得虛白上人焉。
送虛白上人序。明代。高啟。 余始不欲與佛者游,嘗讀東坡所作《勤上人詩序》,見其稱勤之賢曰:“使勤得列于士大夫之間,必不負歐陽公?!庇嘤谑潜看蠓蛑L(fēng)壞已久,而喜佛者之有可與游者?! ∪ツ甏?,余客居城西,讀書之暇,因往云巖諸峰間,求所謂可與游者,而得虛白上人焉?! √摪仔务扯袂澹颖娭胁煌孕?。余始識于劍池之上,固心已賢之矣。入其室,無一物,弊簀折鐺,塵埃蕭然。寒不暖,衣一衲,饑不飽,粥一盂,而逍遙徜徉,若有余樂者。間出所為詩,則又紆徐怡愉,無急迫窮苦之態(tài),正與其人類。 方春二三月時,云巖之游者盛,巨官要人,車馬相屬。主者撞鐘集眾,送迎唯謹,虛白方閉戶寂坐如不聞;及余至,則曳敗履起從,指幽導(dǎo)勝于長林絕壁之下,日入而后已。余益賢虛白,為之太息而有感焉。近世之士大夫,趨于途者駢然,議于廬者歡然,莫不惡約而愿盈,迭夸而交詆,使虛白襲冠帶以齒其列,有肯為之者乎?或以虛白佛者也,佛之道貴靜而無私,其能是亦宜耳!余曰:今之佛者無呶呶焉肆荒唐之言者乎?無逐逐焉從造請之役者乎?無高屋廣廈以居美女豐食以養(yǎng)者乎?然則虛白之賢不惟過吾徒,又能過其徒矣。余是以樂與之游而不知厭也?! 〗衲昵铮摪讓|游,來請一言以為贈。余以虛白非有求于世者,豈欲余張之哉?故書所感者如此,一以風(fēng)乎人,一以省于己,使無或有愧于虛白者而已。
吳城東無山,唯西為有山,其峰聯(lián)嶺屬,紛紛靡靡,或起或伏,而靈巖居其詞,拔其挺秀,若不肯與眾峰列。望之者,咸知其有異也。
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蓋以節(jié)行者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由亭而稍上,有穴窈然,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花之池;皆吳王夫差宴游之遺處也。又其上則有草堂,可以容棲遲;有琴臺,可以周眺覽;有軒以直洞庭之峰,曰抱翠;有閣以瞰具區(qū)之波,曰涵空,虛明動蕩,用號奇觀。蓋專此郡之美者,山;而專此山之美者,閣也。
游靈巖記。明代。高啟。 吳城東無山,唯西為有山,其峰聯(lián)嶺屬,紛紛靡靡,或起或伏,而靈巖居其詞,拔其挺秀,若不肯與眾峰列。望之者,咸知其有異也。 山仰行而上,有亭焉,居其半,蓋以節(jié)行者之力,至此而得少休也。由亭而稍上,有穴窈然,曰西施之洞;有泉泓然,曰浣花之池;皆吳王夫差宴游之遺處也。又其上則有草堂,可以容棲遲;有琴臺,可以周眺覽;有軒以直洞庭之峰,曰抱翠;有閣以瞰具區(qū)之波,曰涵空,虛明動蕩,用號奇觀。蓋專此郡之美者,山;而專此山之美者,閣也?! ?,吳人,游此雖甚亟,然山每匿幽閟勝,莫可搜剔,如鄙予之陋者。今年春,從淮南行省參知政事臨川饒公與客十人復(fù)來游。升于高,則山之佳者悠然來。入于奧,則石之奇者突然出。氛嵐為之蹇舒,杉檜為之拂舞。幽顯巨細,爭獻厥狀,披豁呈露,無有隱循。然后知于此山為始著于今而素昧于昔也?! 》蛏街愑诒娬撸心艽硕砸?,而況人之異于眾者哉!公顧瞻有得,因命客賦詩,而屬啟為之記。啟謂:“天于詭奇之地不多設(shè),人于登臨之樂不常遇。有其地而非其人,有其人而非其地,皆不足以盡夫游觀之樂也。今靈巖為名山,諸公為名士,蓋必相須而適相值,夫豈偶然哉!宜其目領(lǐng)而心解,景會而理得也。若啟之陋,而亦與其有得焉,顧非幸也歟?啟為客最少,然敢執(zhí)筆而不辭者,亦將有以私識其幸也!”十人者,淮海秦約、諸暨姜漸、河南陸仁、會稽張憲、天臺詹參、豫章陳增、吳郡金起、金華王順、嘉陵楊基、吳陵劉勝也。
登金陵雨花臺望大江。明代。高啟。 大江來從萬山中,山勢盡與江流東。鐘山如龍獨西上,欲破巨浪乘長風(fēng)。江山相雄不相讓,形勝爭夸天下壯。秦皇空此瘞黃金,佳氣蔥蔥至今王。我懷郁塞何由開,酒酣走上城南臺;坐覺蒼茫萬古意,遠自荒煙落日之中來!石頭城下濤聲怒,武騎千群誰敢渡?黃旗入洛竟何祥,鐵鎖橫江未為固。前三國,后六朝,草生官闕何蕭蕭。英雄乘時務(wù)割據(jù),幾度戰(zhàn)血流寒潮。我生幸逢圣人起南國,禍亂初平事休息。從今四海永為家,不用長江限南北。
送陳秀才還沙上省墓。明代。高啟。 滿衣血淚與塵埃,亂后還鄉(xiāng)亦可哀。風(fēng)雨梨花寒食過,幾家墳上子孫來?
清明呈館中諸公。明代。高啟。 新煙著柳禁垣斜,杏酪分香俗共夸。白下有山皆繞郭,清明無客不思家。卞侯墓下迷芳草,盧女門前映落花。喜得故人同待詔,擬沽春酒醉京華。
詠梅九首。明代。高啟。 瓊姿只合在瑤臺,誰向江南處處栽?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寒依疏影蕭蕭竹,春掩殘香漠漠苔。自去何郎無好詠,東風(fēng)愁寂幾回開??c袂相逢半是仙,平生水竹有深緣。將疏尚密微經(jīng)雨,似暗還明遠在煙。薄瞑山家松樹下,嫩寒江店杏花前。秦人若解當時種,不引漁郎入洞天。翠羽驚飛別樹頭,冷香狼籍倩誰收。騎驢客醉風(fēng)吹帽,放鶴人歸雪滿舟。淡月微云皆似夢,空山流水獨成愁。幾看孤影低徊處,只道花神夜出游。淡淡霜華濕粉痕,誰施綃帳護春溫。詩隨十里尋春路,愁在三更掛月村。飛去只憂云作伴,銷來肯信玉為魂。一尊欲訪羅浮客,落葉空山正掩門。云霧為屏雪作宮,塵埃無路可能通。春風(fēng)未動枝先覺,夜月初來樹欲空。翠袖佳人依竹下,白衣宰相在山中。寂寥此地君休怨,回首名園盡棘叢。夢斷揚州閣掩塵,幽期猶自屬詩人。立殘孤影長過夜,看到余芳不是春。云暖空山裁玉遍,月寒深浦泣珠頻。掀篷圖里當時見,錯愛橫斜卻未真。獨開無那只依依,肯為愁多減玉輝?廉外鐘來月初上,燈前角斷忽霜飛。行人水驛春全早,啼鳥山塘晚半稀。愧我素衣今已化,相逢遠自洛陽歸。最愛寒多最得陽,仙游長在白云鄉(xiāng)。春愁寂寞天應(yīng)老,夜色朦朧月亦香。楚客不吟江路寂,吳王已醉苑臺荒。枝頭誰見花驚處?裊裊微風(fēng)簌簌霜。斷魂只有月明知,無限春愁在一枝。不共人言唯獨笑,忽疑君到正相思。歌殘別院燒燈夜,妝罷深宮覽鏡時。舊夢已隨流水遠,山窗聊復(fù)伴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