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固(建武八年32年-永元四年92年)東漢官吏、史學(xué)家、文學(xué)家。史學(xué)家班彪之子,字孟堅,漢族,扶風(fēng)安陵人(今陜西咸陽東北)。除蘭臺令史,遷為郎,典校秘書,潛心二十余年,修成《漢書》,當(dāng)世重之,遷玄武司馬,撰《白虎通德論》,征匈奴為中護軍,兵敗受牽連,死獄中,善辭賦,有《兩都賦》等。 班固的詩文(30篇) 班固的名句(1條)
開創(chuàng)正史地理志
在正史中專列《地理志》是從班固的《漢書·地理志》開始的。班固生活的時代是漢朝已建立了200多年之際,王朝空前統(tǒng)一和強盛,經(jīng)濟發(fā)達,版圖遼闊,陸海交通發(fā)達。地理知識的積累遠(yuǎn)非《山經(jīng)》和《禹貢》時代可比,社會生活和管理對地理知識的需要也空前迫切。地理撰述不再近則憑證實,遠(yuǎn)則憑傳聞,而是國家掌握的各地方當(dāng)局的直接見聞,乃至相當(dāng)準(zhǔn)確的測繪和統(tǒng)計了。記錄大量實際地理資料的地理著作的出現(xiàn)雖是那個時代的要求,但是,在正史中專列《地理志》卻是班固對后世的重大貢獻。封建時代,一般的地理著作很難流傳到今天,但正史中的《地理志》,在后世王朝的保護下,較易流傳下來。班固在正史中專列《地理志》的作法,被后世大部分正史及大量的地方志所遵奉。這樣就為我們今天保留了豐富的地理資料,為研究中國古代地理學(xué)史及封建時代的社會、文化史提供了重要條件。班固對正史《地理志》的開創(chuàng)之功不可忽視。
開創(chuàng)政區(qū)地理志
班固《漢書·地理志》的結(jié)構(gòu)內(nèi)容共分三部分:卷首(從“昔在黃帝”至“下及戰(zhàn)國、秦、漢焉”)全錄《禹貢》和《周禮·職方》這兩篇,并依漢代語言作了文字上的修改;卷末(從“凡民函五常之性”至卷終)輯錄了以《史記·貨殖列傳》為基礎(chǔ)的劉向《域分》和朱贛《風(fēng)俗》;正文(從“京兆尹”至“漢極盛矣”)主要寫西漢政區(qū),以郡為綱,以縣為目,詳述西漢地理概況。這部分是以漢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的全國疆域、行政區(qū)劃為基礎(chǔ),敘述了103個郡國及所轄1578縣(縣1356,相當(dāng)縣的道29,侯國193)的建置沿革、戶口統(tǒng)計、山川澤藪、水利設(shè)施、古跡名勝、要邑關(guān)隘、物產(chǎn)、工礦、墾地等內(nèi)容,篇幅占了《漢書·地理志》的三分之二。正文這種以疆域政區(qū)為框架,將西漢一代各種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現(xiàn)象分系于相關(guān)的政區(qū)之下,從政區(qū)角度來了解各種地理現(xiàn)象的分布及其相互關(guān)系的編寫體例,可以稱之為政區(qū)地理志。這種體例創(chuàng)自班固,表現(xiàn)了他以人文地理為中心的新地理觀。班固以前的地理著作,如《山海經(jīng)》《職方》等,一般都以山川為主體,將地理現(xiàn)象分列于作者所擬定的地理區(qū)域中,而不注重疆域政區(qū)的現(xiàn)實情況?!队碡暋冯m然有了地域觀念,以山川的自然界線來劃分九州,分州敘述各地的地理。但“九州”僅是個理想的制度,并沒有實現(xiàn)過。所以《禹貢》還不是以疆域、政區(qū)為主體、為綱領(lǐng)的地理著作。班固之所以形成以人文地理為中心的新地理觀,除了他本人的原因之外,還因為他生活在東漢這
個具體的歷史時代。我國行政區(qū)劃起始于春秋戰(zhàn)國之際,但尚未有統(tǒng)一四海的封建國家出現(xiàn)。隨后的秦代雖然一統(tǒng)天下,但歷時很短。自漢朝建立到班固生活的東漢,已經(jīng)有了200多年長期穩(wěn)定的歷史,在疆域廣袤的封建大帝國內(nèi),建置并完善了一套郡(王國)—縣(邑、道、侯國)二級行政區(qū)劃。長期實施的社會制度,促成了新地理觀念的產(chǎn)生。班固的這種新地理觀隨著大一統(tǒng)觀念的加強,隨著重人文、輕自然、強調(diào)天人合一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鞏固而一起被長期繼承下去。不但各正史地理志都以《漢書·地理志》為藍(lán)本,而且自唐《元和郡縣志》以下的歷代全國地理總志也無不仿效其體例。班固的地理觀及其《漢書·地理志》模對中國古代地理學(xué)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影響。一方面是為我國保留了一大批極有價值的人文地理資料,另一方面也妨礙了自然地理觀念的發(fā)展。直到明末《徐霞客游記》問世之前,我國始終缺乏對自然地理現(xiàn)象進行科學(xué)描述和研究的專著,
至多只有記錄自然地理現(xiàn)象分布和簡單描述的作品,往往還是像《水經(jīng)注》那樣以人文地理資料的記錄為主。之所以出現(xiàn)這種情況,班固的地理觀及其《漢書·地理志》模式的影響不能不說是其重要原因之一。
開沿革地理之始
班固不僅在《漢書·地理志》中首創(chuàng)了政區(qū)地理志的模式,同時也完成了首例沿革地理著作?!稘h書》雖然是西漢一朝的斷代史,但《漢書·地理志》記述的內(nèi)容超出西漢一朝。它“因先王之跡既遠(yuǎn),地名又?jǐn)?shù)改易,是以采獲舊聞,考跡詩書,推表山川,以綴《禹貢》、《周官》、《春秋》春秋,下及戰(zhàn)國、秦、漢”。它是一部西漢的地理著作,又涉及到各郡國的古代歷史、政區(qū)沿革等。比如,卷首寫漢前歷代疆域沿革,除全錄《禹貢》、《職方》兩篇外,班固還在《禹貢》前增以黃帝至大禹、《禹貢》與《職方》間加以大禹至周、《職方》后綴以周至秦漢的簡略沿革,保持了漢以前區(qū)域沿革的連續(xù)性。又比如,卷末輯錄了劉向的《域分》和朱贛的《風(fēng)俗》,分述以秦、魏、周、韓、鄭、陳、趙、燕、齊、魯、宋、衛(wèi)、楚、吳、粵(越)等故國劃分的各地區(qū)概況,其中沿革是重要內(nèi)容之一。再比如,班固在正文中于政區(qū)地理的框架中納入其他門類的地理現(xiàn)象,將其分系于各有關(guān)的郡國和縣道之下,并主要采取注的形式敘述各郡國從秦代到王莽時的建置沿革??h一級政區(qū)并載明王莽的改名。班固在《漢書·地理志》中注重地理沿革的做法被以后的正史地理志、全國地理總志和大量的地方志所沿用,使后世的沿革地理著作成為中國古代地理學(xué)的重要部分。
記錄大量資料
班固的《漢書》是我國西漢的斷代史,其中記載了當(dāng)時大量的自然和人文地理資料,尤其集中在其中的《地理志》以及《溝洫志》和《西域列傳》等篇目中。例如,僅《漢書·地理志》的正文中就記載川渠480個,澤藪59個,描述了全國300多條水道的源頭、流向、歸宿和長度,是《水經(jīng)注》出現(xiàn)以前內(nèi)容最豐富的水文地理著作。正文中還記載有153個重要山岳和139處工礦物產(chǎn)位置分布情況;有屯田的記錄;有水利渠道的建設(shè);有各郡國及首都長安、少數(shù)重要郡國治所及縣的戶數(shù)和人口數(shù)統(tǒng)計資料113個,是我國最早的人口分布記錄,也是當(dāng)時世界上最完善的人口統(tǒng)計資料。書中有陵邑、祖宗廟、神祠的分布;有具有歷史意義的古國、古城及其他古跡記錄;有重要的關(guān)、塞、亭、障的分布以及通塞外道路的內(nèi)容等??傊?,《漢書》中所記載的自然地理、經(jīng)濟地理、人口地理、文化地理、軍事交通地理等內(nèi)容為今天研究漢代的社會提供了寶貴的資料。
記載邊疆資料
班固的《漢書》在《地理志》《西域列傳》等篇中記載了大量的邊疆地理資料。西漢是我國歷史上最強盛的王朝之一,幅員遼闊,交通、文化、經(jīng)濟發(fā)達。經(jīng)過武帝時張騫的幾次出使西域和漢軍的幾次出征,開通了絲綢之路;經(jīng)過張騫等人的“通西南夷”,對當(dāng)時西南地區(qū)有了一定了解。此外,西漢時對東南沿海、南海及印度洋的地理也有一定認(rèn)識。這些在《漢書》中有豐富的記載。如《漢書·地理志》最早記載了一條從今徐聞西出發(fā)到印度南部和斯里蘭卡的航海線,對沿途各地的地理現(xiàn)象做了記錄。又如,《漢書·嚴(yán)助傳》記載淮南王說閩越(即福建)的情況是“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數(shù)寸,而間獨數(shù)百千里,阻險林叢弗能盡著。視之若易,行之甚難”。再如,《漢書·匈奴傳》記載漢元帝時候應(yīng)上書說:匈奴“外有陰山,東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獸”。又說:“幕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边@些描述蒙古高原的內(nèi)容說明漢代人們對邊疆地理已有相當(dāng)程度的認(rèn)識,給我們今天留下了豐富的研究材料。
班固是我國東漢著名的學(xué)者,《漢書》中有關(guān)地理方面的記述是他根據(jù)檔冊進行抄錄、編纂而成的,特別是《地理志》博采西漢以前的地理著作匯為一篇。著書的宗旨是“追述功德”、表彰漢朝使之“揚名于后世”,同時為當(dāng)時行政管理服務(wù)。因此,地理的內(nèi)容以政區(qū)沿革地理為框架,自然地理內(nèi)容排在其次。這樣以人文地理為主的地理觀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一致,《漢書·地理志》的模式容易被后世的正史地理志、全國總志、地方志仿效,從而對中國古代地理學(xué)的發(fā)展產(chǎn)生很大影響。班固所開創(chuàng)的《漢書·地理志》模式對后世沿革地理的蓬勃發(fā)展起了促進作用,但也阻礙了自然地理的進步;它記錄了大量的人文和自然地理資料,但也阻礙了理論的發(fā)展,特別是自然地理學(xué)理論的發(fā)展。從《漢書·地理志》的內(nèi)容來說,它是從事中國疆域政區(qū)沿革研究的基礎(chǔ),是研究我國疆域地理必讀的書,是研究漢代地理必讀的書。
總之,班固在沿革地理學(xué)的開創(chuàng)和地理資料的保存方面都是卓有成就的,他是中國封建社會頗有影響的歷史地理學(xué)家。
班固的祖先于秦漢之際在北方從事畜牧業(yè)致富。后來世代從政,并受儒學(xué)熏陶。曾祖父況,舉孝廉為郎,成帝時為越騎校尉;況女被成帝選入宮中為婕妤;大伯祖父伯,受儒學(xué),以“沈湎于酒”諫成帝,官至水衡都尉;二伯祖父斿,博學(xué),官至右曹中郎將,曾與劉向校理秘書;祖父稚,官至廣平相,被王莽排擠而為延陵園郎;父親班彪,曾在光武帝時徐縣令,后來專心于史籍研究,編寫《史記·后傳》數(shù)十篇,是東漢著名的史學(xué)家。
班固自幼聰慧,九歲能誦讀詩賦,十三歲時得到當(dāng)時學(xué)者王充的賞識,建武二十三年(公元47年)前后入洛陽太學(xué),博覽群書,窮究九流百家之言。建武三十年,其父班彪卒,自太學(xué)返回鄉(xiāng)里。居憂時,在班彪續(xù)補《史記》之作《后傳》基礎(chǔ)上開始編寫《漢書》,至漢章帝建初中基本完成。
永平元年(公元58年)班固向當(dāng)時輔政的東平王上書,受到東平王的重視。
永平五年(公元62年)有人向朝廷上書告發(fā)班固“私改作國史”。皇帝下詔收捕,班固被抓,書籍也被查抄。幸得其弟班超上書申說班固著述之意,地方官也將其書稿送到朝廷。漢明帝了解情況后,很欣賞班固的才學(xué),召他到校書部,任命他為蘭臺令史(蘭臺是漢朝收藏圖書之處),掌管和校定圖書。明帝時,曾任蘭臺令史(中央檔案典籍管理員),秩俸為二千石,與陳宗、尹敏、孟異共同撰成《世祖本紀(jì)》,升遷為郎,負(fù)責(zé)校定秘書。又與人共同記述功臣、平林、新市、公孫述事跡,作列傳、載記二十八篇奏上。
章帝時,班固職位很低,先任郎官。建初三年(公元78年)升為玄武司馬,是守衛(wèi)玄武門的郎官中的下級官吏。由于章帝喜好儒術(shù)文學(xué),賞識班固的才能,因此多次召他入宮廷侍讀。章帝出巡,常隨侍左右。奉獻所作賦頌。對于朝廷大事,也常奉命發(fā)表意見,與公卿大臣討論,曾參加論議對西域和匈奴的政策。
建初四年,章帝效法西漢宣帝石渠閣故事,在白虎觀召集當(dāng)代名儒討論五經(jīng)同異,并親自裁決。其目的是廣泛動員古文學(xué)派的力量,促進儒家思想與讖緯神學(xué)緊密結(jié)合,加強儒家思想在思想領(lǐng)域的統(tǒng)治地位。在這次會議上,班固以史官兼任記錄,奉命把討論結(jié)果整理成《白虎通德論》,又稱《白虎通義》。
章帝后期,班固辭官回鄉(xiāng)為母親服喪。
漢和帝永元元年(公元89年),大將軍竇憲奉旨遠(yuǎn)征匈奴,班固被任為中護軍隨行,參預(yù)謀議。竇憲大敗北單于,登上燕然山(今蒙古境內(nèi)的杭愛山),命班固撰寫了著名的《燕然山銘文》,刻石記功而還。班固與竇憲本有世交之誼,入竇憲幕府后,主持筆墨之事,關(guān)系更為親密。永元四年,竇憲在政爭中失敗自殺,洛陽令對班固積有宿怨,借機羅織罪名,捕班固入獄。同年死于獄中,年六十一歲。此時所著書,八“表”及“天文志”均未完成。
班固著漢書未完成而卒,和帝命其妹班昭就東觀藏書閣(東漢皇家圖書館)所存資料,續(xù)寫固之遺作,然尚未畢便卒。同郡馬續(xù),乃昭之門人,博覽古今,帝乃召其補成七“表”及“天文志”。
此外,班固也是東漢最著名的辭賦家之一,著有《兩都賦》、《答賓戲》、《幽通賦》等。
武字子卿,少以父任,兄弟并為郎,稍遷至栘中廄監(jiān)。時漢連伐胡,數(shù)通使相窺觀。匈奴留漢使郭吉、路充國等前后十余輩,匈奴使來,漢亦留之以相當(dāng)。天漢元年,且鞮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漢天子我丈人行也?!贡M歸漢使路充國等。武帝嘉其義,乃遣武以中郎將使持節(jié)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于,答其善意。
武與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余人俱。既至匈奴,置幣遺單于;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方欲發(fā)使送武等,會緱王與長水虞常等謀反匈奴中。緱王者,昆邪王姊子也,與昆邪王俱降漢,后隨浞野侯沒胡中,及衛(wèi)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會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候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wèi)律,常能為漢伏弩射殺之,吾母與弟在漢,幸蒙其賞賜。」張勝許之,以貨物與常。后月余,單于出獵,獨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余人欲發(fā),其一人夜亡告之。單于子弟發(fā)兵與戰(zhàn),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
蘇武傳(節(jié)選)。兩漢。班固。 武字子卿,少以父任,兄弟并為郎,稍遷至栘中廄監(jiān)。時漢連伐胡,數(shù)通使相窺觀。匈奴留漢使郭吉、路充國等前后十余輩,匈奴使來,漢亦留之以相當(dāng)。天漢元年,且鞮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漢天子我丈人行也。」盡歸漢使路充國等。武帝嘉其義,乃遣武以中郎將使持節(jié)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于,答其善意?! ∥渑c副中郎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余人俱。既至匈奴,置幣遺單于;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方欲發(fā)使送武等,會緱王與長水虞常等謀反匈奴中。緱王者,昆邪王姊子也,與昆邪王俱降漢,后隨浞野侯沒胡中,及衛(wèi)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會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候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衛(wèi)律,常能為漢伏弩射殺之,吾母與弟在漢,幸蒙其賞賜?!箯垊僭S之,以貨物與常。后月余,單于出獵,獨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余人欲發(fā),其一人夜亡告之。單于子弟發(fā)兵與戰(zhàn),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 單于使衛(wèi)律治其事。張勝聞之,恐前語發(fā),以狀語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見犯乃死,重負(fù)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張勝。單于怒,召諸貴人議,欲殺漢使者。左伊秩訾曰:「即謀單于,何以復(fù)加?宜皆降之?!箚斡谑剐l(wèi)律召武受辭。武謂惠等:「屈節(jié)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引佩刀自刺。衛(wèi)律驚,自抱持武。馳召醫(yī),鑿地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氣絕,半日復(fù)息?;莸瓤蓿洑w營。單于壯其節(jié),朝夕遣人候問武,而收系張勝?! ∥湟嬗斡谑故箷晕?,會論虞常,欲因此時降武。劍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近臣,當(dāng)死;單于募降者,赦罪?!古e劍欲擊之,勝請降。律謂武曰:「副有罪,當(dāng)相坐。」武曰:「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復(fù)舉劍擬之,武不動。律曰:「蘇君,律前負(fù)漢歸匈奴,幸蒙大恩,賜號稱王,擁眾數(shù)萬,馬畜彌山,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fù)然。空以身膏草野,誰復(fù)知之?」武不應(yīng)。律曰:「君因我降,與君為兄弟;今不聽吾計,后雖復(fù)欲見我,尚可得乎?」武罵律曰:「汝為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為降虜于蠻夷,何以女為見?且單于信女,使決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斗兩主觀禍敗。南越殺漢使者,屠為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即時誅滅。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律知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絕不飲食。天雨雪。武臥,嚙雪與旃毛并咽之,數(shù)日不死。匈奴以為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羝乳,乃得歸。別其官屬?;莸?,各置他所?! ∥浼戎梁I?,廩食不至,掘野鼠去屮實而食之。杖漢節(jié)牧羊,臥起操持,節(jié)旄盡落。積五、六年,單于弟于靬王弋射海上。武能網(wǎng)紡繳,檠弓弩,于靬王愛之,給其衣食。三歲余,王病,賜武馬畜、服匿、穹廬。王死后,人眾徙去。其冬,丁令盜武牛羊,武復(fù)窮厄?! 〕?,武與李陵俱為侍中。武使匈奴明年,陵降,不敢求武。久之,單于使陵至海上,為武置酒設(shè)樂。因謂武曰:「單于聞陵與子卿素厚,故使陵來說足下,虛心欲相待。終不得歸漢,空自苦亡人之地,信義安所見乎?前長君為奉車,從至雍棫陽宮,扶輦下除,觸柱,折轅,劾大不敬,伏劍自刎,賜錢二百萬以葬。孺卿從祠河?xùn)|後土,宦騎與黃門駙馬爭船,推墮駙馬河中,溺死,宦騎亡。詔使孺卿逐捕。不得,惶恐飲藥而死。來時太夫人已不幸,陵送葬至陽陵。子卿婦年少,聞已更嫁矣。獨有女弟二人,兩女一男,今復(fù)十余年,存亡不可知。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如此?陵始降時,忽忽如狂,自痛負(fù)漢;加以老母系保宮。子卿不欲降,何以過陵?且陛下春秋高,法令亡常,大臣亡罪夷滅者數(shù)十家,安危不可知。子卿尚復(fù)誰為乎?愿聽陵計,勿復(fù)有云!」 武曰:「武父子亡功德,皆為陛下所成就,位列將,爵通侯,兄弟親近,常愿肝腦涂地。今得殺身自效,雖蒙斧鉞湯鑊,誠甘樂之。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亡所恨,愿無復(fù)再言?!沽昱c武飲數(shù)日,復(fù)曰:「子卿,壹聽陵言。」武曰:「自分已死久矣!王必欲降武,請畢今日之歡,效死于前!」陵見其至誠,喟然嘆曰:「嗟呼!義士!陵與衛(wèi)律之罪上通于天!」因泣下沾衿,與武決去?! ×陳鹤再n武,使其妻賜武牛羊數(shù)十頭。后陵復(fù)至北海上,語武:「區(qū)脫捕得云中生口,言太守以下吏民皆白服,曰:『上崩?!弧刮渎勚?,南鄉(xiāng)號哭,歐血,旦夕臨。數(shù)月,昭帝即位。數(shù)年,匈奴與漢和親。漢求武等。匈奴詭言武死。后漢使復(fù)至匈奴。?;菡埰涫卣吲c俱,得夜見漢使,具自陳道。教使者謂單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書,言武等在某澤中?!故拐叽笙?,如惠語以讓單于。單于視左右而驚,謝漢使曰:「武等實在?!褂谑抢盍曛镁瀑R武曰:「今足下還歸,揚名于匈奴,功顯于漢室,雖古竹帛所載,丹青所畫,何以過子卿!陵雖駑怯,令漢且貰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奮大辱之積志,庶幾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為世大戮,陵尚復(fù)何顧乎?已矣!令子卿知吾心耳!異域之人,壹別長絕!」陵起舞,歌曰:「徑萬里兮度沙幕,為君將兮奮匈奴。路窮絕兮矢刃摧,士眾滅兮名已隤,老母已死,雖欲報恩將安歸?」 陵泣下數(shù)行,因與武決。單于召會武官屬,前以降及物故,凡隨武還者九人。武以始元六年春至京師,詔武奉一太牢謁武帝園廟,拜為典屬國,秩中二千石,賜錢二百萬,公田二頃,宅一區(qū)。?;菪焓ペw終根皆拜為中郎,賜帛各二百匹。其余六人,老歸家,賜錢人十萬,復(fù)終身。?;莺笾劣覍④?,封列侯,自有傳。武留匈奴凡十九歲,始以強壯出,及還,須發(fā)盡白。
系高頊之玄胄兮,氏中葉之炳靈。飖颽風(fēng)而蟬蛻兮,雄朔野以揚聲?;适o(jì)而鴻漸兮,有羽儀于上京。巨滔天而泯夏兮,考遘愍以行謠。終保己而貽則兮,里上仁之所廬。懿前烈之純淑兮,窮與達其必濟。咨孤蒙之眇眇兮,將圮絕而罔階。豈余身之足殉兮,違世業(yè)之可懷。靖潛處以永思兮,經(jīng)日月而彌遠(yuǎn)。匪黨人之敢拾兮,庶斯言之不玷。
魂煢煢與神交兮,精誠發(fā)于宵寐。夢登山而迥眺兮,覿幽人之仿彿。攬葛藟而授余兮,眷峻谷曰勿墜。吻昕寤而仰思兮,心蒙蒙猶未察。黃神邈而靡質(zhì)兮,儀遺讖以臆對。曰乘高而臚神兮,道遐通而不迷。葛綿綿于樛木兮,詠南風(fēng)以為綏。蓋惴惴之臨深兮,乃二雅之所祗。既訊爾以吉象兮,又申之以炯戒。盍孟晉以迨群兮,辰倏忽其不再。
幽通賦。兩漢。班固。 系高頊之玄胄兮,氏中葉之炳靈。飖颽風(fēng)而蟬蛻兮,雄朔野以揚聲?;适o(jì)而鴻漸兮,有羽儀于上京。巨滔天而泯夏兮,考遘愍以行謠。終保己而貽則兮,里上仁之所廬。懿前烈之純淑兮,窮與達其必濟。咨孤蒙之眇眇兮,將圮絕而罔階。豈余身之足殉兮,違世業(yè)之可懷。靖潛處以永思兮,經(jīng)日月而彌遠(yuǎn)。匪黨人之敢拾兮,庶斯言之不玷。 魂煢煢與神交兮,精誠發(fā)于宵寐。夢登山而迥眺兮,覿幽人之仿彿。攬葛藟而授余兮,眷峻谷曰勿墜。吻昕寤而仰思兮,心蒙蒙猶未察。黃神邈而靡質(zhì)兮,儀遺讖以臆對。曰乘高而臚神兮,道遐通而不迷。葛綿綿于樛木兮,詠南風(fēng)以為綏。蓋惴惴之臨深兮,乃二雅之所祗。既訊爾以吉象兮,又申之以炯戒。盍孟晉以迨群兮,辰倏忽其不再?! 〕徐`訓(xùn)其虛徐兮,鎶盤桓而且俟。惟天地之無窮兮,鮮生民之晦在。紛屯邅與蹇連兮,何艱多而智寡。上圣迕而后拔兮,雖群黎之所御。昔衛(wèi)叔之御昆兮,昆為寇而喪予。管彎弧欲斃仇兮,仇作后而成己。變化故而相詭兮,孰云預(yù)其終始!雍造怨而先賞兮,丁繇惠而被戮。栗取吊于逌吉兮,王膺慶于所戚。叛回穴其若茲兮,北叟頗識其倚伏。單治里而外凋兮,張修襮而內(nèi)逼。聿中和為庶幾兮,顏與冉又不得。溺招路以從己兮,謂孔氏猶未可。安慆慆而不萉兮,卒隕身乎世禍。游圣門而靡救兮,雖覆醢其何補?固行行其必兇兮,免盜亂為賴道。形氣發(fā)于根柢兮,柯葉匯而零茂??主汪u之責(zé)景兮,羌未得其云已?! ±璐疽诟咝临?,羋強大于南汜。嬴取威于伯儀兮,姜本支乎三趾。既仁得其信然兮,仰天路而同軌。東鄰虐而殲仁兮,王合位乎三五。戎女烈而喪孝兮,伯徂歸于龍虎。發(fā)還師以成命兮,重醉行而自耦。震鱗漦于夏庭兮,匝三正而滅姬。巽羽化于宣宮兮,彌五辟而成災(zāi)。道修長而世短兮,夐冥默而不周。胥仍物而鬼諏兮,乃窮宙而達幽。媯巢姜于孺筮兮,旦筭祀于契龜。宣曹興敗于下夢兮,魯衛(wèi)名謚于銘謠。妣聆呱而劾石兮,許相理而鞫條。道混成而自然兮,術(shù)同原而分流。神先心以定命兮,命隨行以消息。斡流遷其不濟兮,故遭罹而嬴縮。三欒同于一體兮,雖移易而不忒。洞參差其紛錯兮,斯眾兆之所惑。周賈蕩而貢憤兮,齊死生與禍福。抗爽言以矯情兮,信畏犧而忌鵩?! ∷F圣人至論兮,順天性而斷誼。物有欲而不居兮,亦有惡而不避。守孔約而不貳兮,乃輶德而無累。三仁殊于一致兮,夷惠舛而齊聲。木偃息以蕃魏兮,申重繭以存荊。紀(jì)焚躬以衛(wèi)上兮,皓頤志而弗傾。侯草木之區(qū)別兮,茍能實其必榮。要沒世而不朽兮,乃先民之所程。觀天網(wǎng)之纮覆兮,實棐諶而相訓(xùn)。謨先圣之大猷兮,亦鄰德而助信。虞韶美而儀鳳兮,孔忘味于千載。素文信而厎麟兮,漢賓祚于異代。精通靈而感物兮,神動氣而入微。養(yǎng)流睇而猿號兮,李虎發(fā)而石開。非精誠其焉通兮,茍無實其孰信?操末技猶必然兮,矧耽躬于道真。登孔昊而上下兮,緯群龍之所經(jīng)。朝貞觀而夕化兮,猶諠己而遺形。若胤彭而偕老兮,訴來哲而通情。 亂曰:天造草昧,立性命兮。復(fù)心弘道,惟圣賢兮。渾元運物,流不處兮。保身遺名,民之表兮。舍生取誼,以道用兮。憂傷夭物,忝莫痛兮。皓爾太素,曷渝色兮。尚越其幾,淪神域兮。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漢元舅曰車騎將軍竇憲,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納于大麓,維清緝熙。乃與執(zhí)金吾耿秉,述職巡御。理兵于朔方。鷹揚之校,螭虎之士,爰該六師,暨南單于、東胡烏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長之群,驍騎三萬。元戎輕武,長轂四分,云輜蔽路,萬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陣,蒞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絳天。遂陵高闕,下雞鹿,經(jīng)磧鹵,絕大漠,斬溫禺以釁鼓,血尸逐以染鍔。然后四校橫徂,星流彗掃,蕭條萬里,野無遺寇。于是域滅區(qū)殫,反旆而旋,考傳驗圖,窮覽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躡冒頓之區(qū)落,焚老上之龍庭。上以攄高、文之宿憤,光祖宗之玄靈;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漢之天聲。茲所謂一勞而久逸,暫費而永寧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銘盛德。其辭曰:
鑠王師兮征荒裔,
封燕然山銘。兩漢。班固。 惟永元元年秋七月,有漢元舅曰車騎將軍竇憲,寅亮圣明,登翼王室,納于大麓,維清緝熙。乃與執(zhí)金吾耿秉,述職巡御。理兵于朔方。鷹揚之校,螭虎之士,爰該六師,暨南單于、東胡烏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長之群,驍騎三萬。元戎輕武,長轂四分,云輜蔽路,萬有三千余乘。勒以八陣,蒞以威神,玄甲耀目,朱旗絳天。遂陵高闕,下雞鹿,經(jīng)磧鹵,絕大漠,斬溫禺以釁鼓,血尸逐以染鍔。然后四校橫徂,星流彗掃,蕭條萬里,野無遺寇。于是域滅區(qū)殫,反旆而旋,考傳驗圖,窮覽其山川。遂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躡冒頓之區(qū)落,焚老上之龍庭。上以攄高、文之宿憤,光祖宗之玄靈;下以安固后嗣,恢拓境宇,振大漢之天聲。茲所謂一勞而久逸,暫費而永寧者也,乃遂封山刊石,昭銘盛德。其辭曰:鑠王師兮征荒裔,剿兇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亙地界,封神丘兮建隆嵑,熙帝載兮振萬世!
蓋聞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齊桓,皆待賢人而成名。今天下賢者智能,豈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進?今吾以天之靈,賢士大夫,定有天下,以為一家。欲其長久,世世奉宗廟亡絕也。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賢士大夫有肯從我游者,吾能尊顯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御史大夫昌下相國,相國酂侯下諸侯王,御史中執(zhí)法下郡守,其有意稱明德者,必身勸,為之駕,遣詣相國府,署行義年,有而弗言,覺免。年老癃病,勿遣。
高帝求賢詔。兩漢。班固。 蓋聞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齊桓,皆待賢人而成名。今天下賢者智能,豈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進?今吾以天之靈,賢士大夫,定有天下,以為一家。欲其長久,世世奉宗廟亡絕也。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賢士大夫有肯從我游者,吾能尊顯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反蠓虿孪鄧?,相國酂侯下諸侯王,御史中執(zhí)法下郡守,其有意稱明德者,必身勸,為之駕,遣詣相國府,署行義年,有而弗言,覺免。年老癃病,勿遣。
漢之西都,在于雍州,實曰長安。左據(jù)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華、終南之山。右界褒斜、隴首之險,帶以洪河、涇、渭之川。眾流之隈,汧涌其西。華實之毛,則九州之上腴焉。防御之阻,則天地之隩區(qū)焉。是故橫被六合,三成帝畿,周以龍興,秦以虎視。及至大漢受命而都之也,仰悟東井之精,俯協(xié)《河圖》之靈。奉春建策,留侯演成。天人合應(yīng),以發(fā)皇明,乃眷西顧,實惟作京。于是睎秦嶺,睋北阜,挾酆灞,據(jù)龍首。圖皇基于億載,度宏規(guī)而大起。肇自高而終平,世增飾以崇麗。歷十二之延祚,故窮泰而極侈。建金城而萬雉,呀周池而成淵。披三條之廣路,立十二之通門。內(nèi)則街衢洞達,閭閻且千,九市開場,貨別隧分。人不得顧,車不得旋,闐城溢郭,旁流百廛。紅塵四合,煙云相連。于是既庶且富,娛樂無疆。都人士女,殊異乎五方。游士擬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鄉(xiāng)曲豪舉,游俠之雄,節(jié)慕原、嘗,名亞春、陵。連交合眾,騁騖乎其中。
若乃觀其四郊,浮游近縣,則南望杜、霸,北眺五陵。名都對郭,邑居相承。英俊之域,紱冕所興。冠蓋如云,七相五公。與乎州郡之豪杰,五都之貨殖,三選七遷,充奉陵邑。蓋以強干弱枝,隆上都而觀萬國也。封畿之內(nèi),厥土千里,逴躒諸夏,兼其所有。其陽則崇山隱天,幽林穹谷,陸海珍藏,藍(lán)田美玉。商、洛緣其隈,鄠、杜濱其足,源泉灌注,陂池交屬。竹林果園,芳草甘木,郊野之富,號為近蜀。其陰則冠以九嵕,陪以甘泉,乃有靈宮起乎其中。秦漢之所極觀,淵云之所頌嘆,于是乎存焉。下有鄭、白之沃,衣食之源。提封五萬,疆埸綺分,溝塍刻鏤,原隰龍鱗,決渠降雨,荷插成云。五谷垂穎,桑麻鋪棻。東郊則有通溝大漕,潰渭洞河,泛舟山東,控引淮湖,與海通波。西郊則有上囿禁苑,林麓藪澤,陂池連乎蜀漢,繚以周墻,四百余里。離宮別館,三十六所。神池靈沼,往往而在。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馬,黃支之犀,條支之鳥。逾昆侖,越巨海,殊方異類,至于三萬里。
西都賦。兩漢。班固。 漢之西都,在于雍州,實曰長安。左據(jù)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華、終南之山。右界褒斜、隴首之險,帶以洪河、涇、渭之川。眾流之隈,汧涌其西。華實之毛,則九州之上腴焉。防御之阻,則天地之隩區(qū)焉。是故橫被六合,三成帝畿,周以龍興,秦以虎視。及至大漢受命而都之也,仰悟東井之精,俯協(xié)《河圖》之靈。奉春建策,留侯演成。天人合應(yīng),以發(fā)皇明,乃眷西顧,實惟作京。于是睎秦嶺,睋北阜,挾酆灞,據(jù)龍首。圖皇基于億載,度宏規(guī)而大起。肇自高而終平,世增飾以崇麗。歷十二之延祚,故窮泰而極侈。建金城而萬雉,呀周池而成淵。披三條之廣路,立十二之通門。內(nèi)則街衢洞達,閭閻且千,九市開場,貨別隧分。人不得顧,車不得旋,闐城溢郭,旁流百廛。紅塵四合,煙云相連。于是既庶且富,娛樂無疆。都人士女,殊異乎五方。游士擬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鄉(xiāng)曲豪舉,游俠之雄,節(jié)慕原、嘗,名亞春、陵。連交合眾,騁騖乎其中?! ∪裟擞^其四郊,浮游近縣,則南望杜、霸,北眺五陵。名都對郭,邑居相承。英俊之域,紱冕所興。冠蓋如云,七相五公。與乎州郡之豪杰,五都之貨殖,三選七遷,充奉陵邑。蓋以強干弱枝,隆上都而觀萬國也。封畿之內(nèi),厥土千里,逴躒諸夏,兼其所有。其陽則崇山隱天,幽林穹谷,陸海珍藏,藍(lán)田美玉。商、洛緣其隈,鄠、杜濱其足,源泉灌注,陂池交屬。竹林果園,芳草甘木,郊野之富,號為近蜀。其陰則冠以九嵕,陪以甘泉,乃有靈宮起乎其中。秦漢之所極觀,淵云之所頌嘆,于是乎存焉。下有鄭、白之沃,衣食之源。提封五萬,疆埸綺分,溝塍刻鏤,原隰龍鱗,決渠降雨,荷插成云。五谷垂穎,桑麻鋪棻。東郊則有通溝大漕,潰渭洞河,泛舟山東,控引淮湖,與海通波。西郊則有上囿禁苑,林麓藪澤,陂池連乎蜀漢,繚以周墻,四百余里。離宮別館,三十六所。神池靈沼,往往而在。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馬,黃支之犀,條支之鳥。逾昆侖,越巨海,殊方異類,至于三萬里?! ∑鋵m室也,體象乎天地,經(jīng)緯乎陰陽。據(jù)坤靈之正位,仿太紫之圓方。樹中天之華闕,豐冠山之朱堂。因瑰材而究奇,抗應(yīng)龍之虹梁。列棼橑以布翼,荷棟桴而高驤。雕玉瑱以居楹,裁金壁以飾珰。發(fā)五色之渥彩,光焰朗以景彰。于是左墄右平,重軒三階。閨房周通,門闥洞開。列鐘虡于中庭,立金人于端闈。仍增崖而衡閾,臨峻路而啟扉。徇以離宮別寢,承以崇臺閑館,煥若列宿,紫宮是環(huán)。清涼、宣溫、神仙、長年、金華、玉堂、白虎、麒麟,區(qū)宇若茲,不可殫論。增盤崔嵬,登降炤爛,殊形詭制,每各異觀。乘茵步輦,惟所息宴。后宮則有掖庭、椒房,后妃之室。合歡、增城、安處、常寧、茝若、椒風(fēng)、披香、發(fā)越、蘭林、蕙草、鴛鸞、飛翔之列,昭陽特盛,隆乎孝成。屋不呈材,墻不露形。裛以藻繡,絡(luò)以綸連。隨侯明月,錯落其間。金釭銜璧,是為列錢。翡翠火齊,流耀含英。懸黎垂棘,夜光在焉。于是玄墀扣砌,玉階彤庭,碝磩彩致,琳珉青熒,珊瑚碧樹,周阿而生。紅羅颯纚,綺組繽紛。精曜華燭,俯仰如神。后宮之號,十有四位。窈窕繁華,更盛迭貴。處乎斯列者,蓋以百數(shù)。左右庭中,朝堂百寮之位,蕭曹魏邴,謀謨乎其上。佐命則垂統(tǒng),輔翼則成化。流大漢之愷悌,蕩亡秦之毒螫。故令斯人揚樂和之聲,作畫一之歌。功德著乎祖宗,膏澤洽乎黎庶。又有天祿、石渠,典籍之府。命夫諄誨故老,名儒師傅,講論乎《六藝》,稽合乎同異。又有承明、金馬、著作之庭。大雅宏達,于茲為群。元元本本,殫見洽聞。啟發(fā)篇章,校理秘文。周以鉤陳之位,衛(wèi)以嚴(yán)更之署,總禮官之甲科,群百郡之廉孝?;①S贅衣,閹尹閽寺。陛戟百重,各有典司?! ≈軓]千列,徼道綺錯。輦路經(jīng)營,修除飛閣。自未央而連桂宮,北彌明光而亙長樂。凌隥道而超西墉,掍建章而連外屬。設(shè)璧門之鳳闕,上觚稜而棲金爵。內(nèi)則別風(fēng)之嶕峣,眇麗巧而聳擢,張千門而立萬戶,順陰陽以開闔。爾乃正殿崔嵬,層構(gòu)厥高,臨乎未央。經(jīng)駘湯而出馺娑,洞枍詣以與天梁。上反宇以蓋戴,激日景而納光。神明郁其特起,遂偃蹇而上躋。軼云雨于太半,虹霓回帶于棼楣。雖輕迅與僄狡,猶愕眙而不能階。攀井干而未半,目眴轉(zhuǎn)而意迷,舍欞檻而卻倚,若顛墜而復(fù)稽,魂怳怳以失度,巡回途而下低,既懲懼于登望,降周流以彷徨。步甬道以縈紆,又杳窱而不見陽。排飛闥而上出,若游目于天表,似無依而洋洋。前唐中而后太液,覽滄海之湯湯。揚波濤于碣石,激神岳之嶈嶈。濫瀛洲與方壺,蓬萊起乎中央。于是靈草冬榮,神木叢生。巖峻崷崪,金石崢嶸??瓜烧埔猿新?,擢雙立之金莖,軼埃壒之混濁,鮮顥氣之清英。騁文成之丕誕,馳五利之所刑。庶松喬之群類,時游從乎斯庭。實列仙之攸館,非吾人之所寧?! 柲耸视沃畨延^,奮泰武乎上囿。因茲以威戎夸狄,耀威靈而講武事。命荊州使起鳥、詔梁野而驅(qū)獸。毛群內(nèi)闐,飛羽上覆,接翼側(cè)足,集禁林而屯聚。水衡虞人,修其營表。種別群分,部曲有署。罘網(wǎng)連纮,籠山絡(luò)野。列卒周匝,星羅云布。于是乘鑾輿,備法駕,帥群臣,披飛廉,入苑門。遂繞酆鄗,歷上蘭。六師發(fā)逐,百獸駭殫,震震爚爚,雷奔電激,草木涂地,山淵反覆。蹂躪其十二三,乃拗怒而少息。爾乃期門佽飛,列刃鉆鍭,要趹追蹤。鳥驚觸絲,獸駭值鋒。機不虛掎,弦不再控。矢不單殺,中必疊雙。颮颮紛紛,矰繳相纏。風(fēng)毛雨血,灑野蔽天。平原赤,勇士厲。猿狖失木,豺狼懾竄。爾乃移師趨險,并蹈潛穢。窮虎奔突,狂兕觸蹶。許少施巧,秦成力折。掎僄狡,扼猛噬。脫角挫脰,徒搏獨殺。挾師豹,拖熊螭。曳犀犛,頓象羆。超洞壑,越峻崖。蹶嶄巖,巨石隤。松柏仆,叢林摧。草木無余,禽獸殄夷。 于是天子乃登屬玉之館,歷長楊之榭。覽山川之體勢,觀三軍之殺獲。原野蕭條,目極四裔。禽相鎮(zhèn)壓,獸相枕藉。然后收禽會眾,論功賜胙。陳輕騎以行炰,騰酒車以斟酌。割鮮野食,舉烽命釂。饗賜畢,勞逸齊,大輅鳴鑾,容與徘徊。集乎豫章之宇,臨乎昆明之池。左牽牛而右織女,似云漢之無涯。茂樹蔭蔚,芳草被堤。蘭茝發(fā)色,曄曄猗猗。若摛錦布繡,燭燿乎其陂。鳥則玄鶴白鷺,黃鵠鵁鸛,鸧鴰鴇鶂,鳧鷖鴻雁。朝發(fā)河海,夕宿江漢。沉浮往來,云集霧散。于是后宮乘輚輅,登龍舟。張鳳蓋,建華旗。祛黼帷,鏡清流。靡微風(fēng),澹淡浮。棹女謳,鼓吹震,聲激越,謍厲天,鳥群翔,魚窺淵。招白鷴,下雙鵠。揄文竿,出比目。撫鴻罿,御矰繳,方舟并騖,俯仰極樂。遂乃風(fēng)舉云搖,浮游溥覽。前乘秦嶺,后越九嵕,東薄河華,西涉岐雍。宮館所歷,百有余區(qū)。行所朝夕,儲不改供。禮上下而接山川,究休佑之所用。采游童之歡謠,第從臣之嘉頌。于斯之時,都都相望,邑邑相屬。國藉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業(yè),士食舊德之名氏,農(nóng)服先疇之畎畝,商循族世之所鬻,工用高曾之規(guī)矩。粲乎隱隱,各得其所?! ∪舫颊咄接^跡于舊墟,聞之乎故老,十分而未得其一端,故不能遍舉也。
東都主人喟然而嘆曰:“痛乎風(fēng)俗之移人也。子實秦人,矜夸館室,保界河山,信識昭、襄而知始皇矣,烏睹大漢之云為乎?夫大漢之開元也,奮布衣以登皇位,由數(shù)期而創(chuàng)萬代,蓋六籍所不能談,前圣靡得言焉當(dāng)此之時,功有橫而當(dāng)天,討有逆而順民。故婁敬度勢而獻其說,蕭公權(quán)宜而拓其制。時豈泰而安之哉,計不得以已也。吾子曾不是睹,顧曜后嗣之末造,不亦暗乎?今將語子以建武之治,永平之事,監(jiān)于太清,以變子之惑志。往者王莽作逆,漢祚中缺,天人致誅,六合相滅。于時之亂,生人幾亡,鬼神泯絕,壑無完柩,郛罔遺室。原野厭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秦、項之災(zāi),猶不克半,書契以來,未之或紀(jì)。故下人號而上訴,上帝懷而降監(jiān),乃致命乎圣皇。于是圣皇乃握乾符,闡坤珍,披皇圖,稽帝文,赫然發(fā)憤,應(yīng)若興云,霆擊昆陽,憑怒雷震。遂超大河,跨北岳,立號高邑,建都河、洛。紹百王之荒屯,因造化之蕩滌,體元立制,繼天而作。系唐統(tǒng),接漢緒,茂育群生,恢復(fù)疆宇,勛兼乎在昔,事勤乎三五。豈特方軌并跡,紛紛后辟,治近古之所務(wù),蹈一圣之險易云爾哉。且夫建武之元,天地革命,四海之內(nèi),更造夫婦,肇有父子,君臣初建,人倫實始,斯乃伏犧氏之所以基皇德也。分州土,立市朝,作盤輿,造器械,斯乃軒轅氏之所以開帝功也。龔行天罰,應(yīng)天順人,斯乃湯、武之所以昭王業(yè)也。遷都改邑,有殷宗中興之則焉。即土之中,有周成隆平之制焉。不階尺土一人之柄,同符乎高祖??思簭?fù)禮,以奉終始,允恭乎孝文。憲章稽古,封岱勒成,儀炳乎世宗。
案《六經(jīng)》而校德,眇古昔而論功,仁圣之事既該,而帝王之道備矣。至于永平之際,重熙而累洽,盛三雍之上儀,修袞龍之法服,鋪鴻藻,信景鑠,揚世廟,正雅樂。人神之和允洽,群臣之序既肅。乃動大輅,遵皇衢,省方巡狩,窮覽萬國之有無,考聲教之所被,散皇明以燭幽。然后增周舊,修洛邑,扇巍巍,顯翼翼。光漢京于諸夏,總八方而為之極。是以皇城之內(nèi),宮室光明,闕庭神麗,奢不可逾,儉不能侈。外則因原野以作苑,填流泉而為沼,發(fā)蘋藻以潛魚,豐圃草以毓獸,制同乎梁鄒,誼合乎靈囿。若乃順時節(jié)而搜狩,簡車徒以講武,則必臨之以《王制》,考之以《風(fēng)》《雅》,歷《騶虞》,覽《駟鐵》,嘉《車攻》,采《吉日》,禮官整儀,乘輿乃出。于是發(fā)鯨魚,鏗華鐘,登玉輅,乘時龍,鳳蓋棽麗,和鑾玲瓏,天官景從,寢威盛容。山靈護野,屬御方神,雨師泛灑,風(fēng)伯清塵,千乘雷起,萬騎紛紜,元戎竟野,戈鋌彗云,羽旄掃霓,旌旗拂天。焱焱炎炎,揚光飛文,吐焰生風(fēng),欱野噴山,日月為之奪明,丘陵為之搖震。遂集乎中囿,陳師案屯,駢部曲,列校隊,勒三軍,誓將帥。然后舉烽伐鼓,申令三驅(qū),輶車霆激,驍騎電騖,由基發(fā)射范氏施御,弦不睼禽,轡不詭遇,飛者未及翔,走者未及去。指顧倏忽,獲車已實,樂不極盤,殺不盡物,馬踠余足,士怒未渫,先驅(qū)復(fù)路,屬車案節(jié)。于是薦三犧,效五牲,禮神祇,懷百靈,覲明堂,臨辟雍,揚緝熙,宣皇風(fēng),登靈臺,考休徵。俯仰乎乾坤,參象乎圣躬,目中夏而布德,瞰四裔而抗棱。西蕩河源,東澹海漘,北動幽崖,南趯朱垠。殊方別區(qū),界絕而不鄰。自孝武之所不征,孝宣之所未臣,莫不陸讋水栗,奔走而來賓。遂綏哀牢,開永昌,春王三朝,會同漢京。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圖籍,膺萬國之貢珍,內(nèi)撫諸夏,外綏百蠻。爾乃盛禮興樂,供帳置乎云龍之庭,陳百寮而贊群后,究皇儀而展帝容。于是庭實千品,旨酒萬鐘,列金罍,班玉觴,嘉珍御,太牢饗。爾乃食舉《雍》徹,太師奏樂,陳金石,布絲竹,鐘鼓鏗鍧,管弦燁煜??刮迓?,極六律,歌九功,舞八佾,《韶》《武》備,泰古華。四夷間奏,德廣所及,僸佅兜離,罔不具集。萬樂備,百禮暨,皇歡浹,群臣醉,降煙熅,調(diào)元氣,然后撞鐘告罷,百寮遂退。于是圣上親萬方之歡娛,又沐浴于膏澤,懼其侈心之將萌,而怠于東作也,乃申舊間,下明詔,命有司,班憲度,昭節(jié)儉,示太素。去后宮之麗飾,損乘輿之服御,抑工商之淫業(yè),興農(nóng)桑之盛務(wù)。遂令海內(nèi)棄末而反本,背偽而歸真,女修織纴,男務(wù)耕耘,器用陶匏,服尚素玄,恥纖靡而不服,賤奇麗而弗珍,捐金于山,沈珠于淵。于是百姓滌瑕蕩穢而鏡至清,形神寂漠,耳目弗營,嗜欲之源滅,廉恥之心生,莫不優(yōu)游而自得,玉潤而金聲。是以四海之內(nèi),學(xué)校如林,庠序盈門,獻酬交錯,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德詠仁。登降飪宴之禮既畢,因相與嗟嘆玄德,讜言弘說,咸含和而吐氣,頌曰:“盛哉乎斯世!”今論者但知誦虞、夏之《書》,詠殷、周之《詩》,講羲、文之《易》,論孔氏之《春秋》,罕能精古今之清濁,究漢德之所由。唯子頗識舊典,又徒馳騁乎末流。溫故知新已難,而知德者鮮矣。且夫僻界西戎,險阻四塞,修其防御,孰與處乎土中,平夷洞達,萬方輻湊?秦嶺、九崚,涇、渭之川,曷若四瀆、五岳,帶河溯洛,圖書之淵?建章、甘泉,館御列仙,孰與靈臺、明堂,統(tǒng)和天人?太液、昆明,鳥獸之囿,曷若辟雍海流,道德之富?游俠逾侈,犯義侵禮,孰與同履法度,翼翼濟濟也?子徒習(xí)秦阿房之造天,而不知京洛之有制也。識函谷之可關(guān),而不知王者之無外也。主人之辭未終,西都賓矍然失容,逡巡降階,揲然意下,捧手欲辭?!敝魅嗽唬骸皬?fù)位,今將授予以五篇之詩?!辟e既卒業(yè),乃稱曰:“美哉乎斯詩!義正乎揚雄,事實乎相如,匪唯主人之好學(xué),蓋乃遭遇乎斯時也。小子狂簡,不知所裁,既聞?wù)?,請終身而誦之?!?/div>
東都賦。兩漢。班固。 東都主人喟然而嘆曰:“痛乎風(fēng)俗之移人也。子實秦人,矜夸館室,保界河山,信識昭、襄而知始皇矣,烏睹大漢之云為乎?夫大漢之開元也,奮布衣以登皇位,由數(shù)期而創(chuàng)萬代,蓋六籍所不能談,前圣靡得言焉當(dāng)此之時,功有橫而當(dāng)天,討有逆而順民。故婁敬度勢而獻其說,蕭公權(quán)宜而拓其制。時豈泰而安之哉,計不得以已也。吾子曾不是睹,顧曜后嗣之末造,不亦暗乎?今將語子以建武之治,永平之事,監(jiān)于太清,以變子之惑志。往者王莽作逆,漢祚中缺,天人致誅,六合相滅。于時之亂,生人幾亡,鬼神泯絕,壑無完柩,郛罔遺室。原野厭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秦、項之災(zāi),猶不克半,書契以來,未之或紀(jì)。故下人號而上訴,上帝懷而降監(jiān),乃致命乎圣皇。于是圣皇乃握乾符,闡坤珍,披皇圖,稽帝文,赫然發(fā)憤,應(yīng)若興云,霆擊昆陽,憑怒雷震。遂超大河,跨北岳,立號高邑,建都河、洛。紹百王之荒屯,因造化之蕩滌,體元立制,繼天而作。系唐統(tǒng),接漢緒,茂育群生,恢復(fù)疆宇,勛兼乎在昔,事勤乎三五。豈特方軌并跡,紛紛后辟,治近古之所務(wù),蹈一圣之險易云爾哉。且夫建武之元,天地革命,四海之內(nèi),更造夫婦,肇有父子,君臣初建,人倫實始,斯乃伏犧氏之所以基皇德也。分州土,立市朝,作盤輿,造器械,斯乃軒轅氏之所以開帝功也。龔行天罰,應(yīng)天順人,斯乃湯、武之所以昭王業(yè)也。遷都改邑,有殷宗中興之則焉。即土之中,有周成隆平之制焉。不階尺土一人之柄,同符乎高祖。克己復(fù)禮,以奉終始,允恭乎孝文。憲章稽古,封岱勒成,儀炳乎世宗?! “浮读?jīng)》而校德,眇古昔而論功,仁圣之事既該,而帝王之道備矣。至于永平之際,重熙而累洽,盛三雍之上儀,修袞龍之法服,鋪鴻藻,信景鑠,揚世廟,正雅樂。人神之和允洽,群臣之序既肅。乃動大輅,遵皇衢,省方巡狩,窮覽萬國之有無,考聲教之所被,散皇明以燭幽。然后增周舊,修洛邑,扇巍巍,顯翼翼。光漢京于諸夏,總八方而為之極。是以皇城之內(nèi),宮室光明,闕庭神麗,奢不可逾,儉不能侈。外則因原野以作苑,填流泉而為沼,發(fā)蘋藻以潛魚,豐圃草以毓獸,制同乎梁鄒,誼合乎靈囿。若乃順時節(jié)而搜狩,簡車徒以講武,則必臨之以《王制》,考之以《風(fēng)》《雅》,歷《騶虞》,覽《駟鐵》,嘉《車攻》,采《吉日》,禮官整儀,乘輿乃出。于是發(fā)鯨魚,鏗華鐘,登玉輅,乘時龍,鳳蓋棽麗,和鑾玲瓏,天官景從,寢威盛容。山靈護野,屬御方神,雨師泛灑,風(fēng)伯清塵,千乘雷起,萬騎紛紜,元戎竟野,戈鋌彗云,羽旄掃霓,旌旗拂天。焱焱炎炎,揚光飛文,吐焰生風(fēng),欱野噴山,日月為之奪明,丘陵為之搖震。遂集乎中囿,陳師案屯,駢部曲,列校隊,勒三軍,誓將帥。然后舉烽伐鼓,申令三驅(qū),輶車霆激,驍騎電騖,由基發(fā)射范氏施御,弦不睼禽,轡不詭遇,飛者未及翔,走者未及去。指顧倏忽,獲車已實,樂不極盤,殺不盡物,馬踠余足,士怒未渫,先驅(qū)復(fù)路,屬車案節(jié)。于是薦三犧,效五牲,禮神祇,懷百靈,覲明堂,臨辟雍,揚緝熙,宣皇風(fēng),登靈臺,考休徵。俯仰乎乾坤,參象乎圣躬,目中夏而布德,瞰四裔而抗棱。西蕩河源,東澹海漘,北動幽崖,南趯朱垠。殊方別區(qū),界絕而不鄰。自孝武之所不征,孝宣之所未臣,莫不陸讋水栗,奔走而來賓。遂綏哀牢,開永昌,春王三朝,會同漢京。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圖籍,膺萬國之貢珍,內(nèi)撫諸夏,外綏百蠻。爾乃盛禮興樂,供帳置乎云龍之庭,陳百寮而贊群后,究皇儀而展帝容。于是庭實千品,旨酒萬鐘,列金罍,班玉觴,嘉珍御,太牢饗。爾乃食舉《雍》徹,太師奏樂,陳金石,布絲竹,鐘鼓鏗鍧,管弦燁煜??刮迓?,極六律,歌九功,舞八佾,《韶》《武》備,泰古華。四夷間奏,德廣所及,僸佅兜離,罔不具集。萬樂備,百禮暨,皇歡浹,群臣醉,降煙熅,調(diào)元氣,然后撞鐘告罷,百寮遂退。于是圣上親萬方之歡娛,又沐浴于膏澤,懼其侈心之將萌,而怠于東作也,乃申舊間,下明詔,命有司,班憲度,昭節(jié)儉,示太素。去后宮之麗飾,損乘輿之服御,抑工商之淫業(yè),興農(nóng)桑之盛務(wù)。遂令海內(nèi)棄末而反本,背偽而歸真,女修織纴,男務(wù)耕耘,器用陶匏,服尚素玄,恥纖靡而不服,賤奇麗而弗珍,捐金于山,沈珠于淵。于是百姓滌瑕蕩穢而鏡至清,形神寂漠,耳目弗營,嗜欲之源滅,廉恥之心生,莫不優(yōu)游而自得,玉潤而金聲。是以四海之內(nèi),學(xué)校如林,庠序盈門,獻酬交錯,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德詠仁。登降飪宴之禮既畢,因相與嗟嘆玄德,讜言弘說,咸含和而吐氣,頌曰:“盛哉乎斯世!”今論者但知誦虞、夏之《書》,詠殷、周之《詩》,講羲、文之《易》,論孔氏之《春秋》,罕能精古今之清濁,究漢德之所由。唯子頗識舊典,又徒馳騁乎末流。溫故知新已難,而知德者鮮矣。且夫僻界西戎,險阻四塞,修其防御,孰與處乎土中,平夷洞達,萬方輻湊?秦嶺、九崚,涇、渭之川,曷若四瀆、五岳,帶河溯洛,圖書之淵?建章、甘泉,館御列仙,孰與靈臺、明堂,統(tǒng)和天人?太液、昆明,鳥獸之囿,曷若辟雍海流,道德之富?游俠逾侈,犯義侵禮,孰與同履法度,翼翼濟濟也?子徒習(xí)秦阿房之造天,而不知京洛之有制也。識函谷之可關(guān),而不知王者之無外也。主人之辭未終,西都賓矍然失容,逡巡降階,揲然意下,捧手欲辭?!敝魅嗽唬骸皬?fù)位,今將授予以五篇之詩?!辟e既卒業(yè),乃稱曰:“美哉乎斯詩!義正乎揚雄,事實乎相如,匪唯主人之好學(xué),蓋乃遭遇乎斯時也。小子狂簡,不知所裁,既聞?wù)?,請終身而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