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紅妝照淺溪。薄云疏雨不成泥。送君何處古臺西。
廢沼夜來秋水滿,茂林深處晚鶯啼。行人腸斷草凄迷。
這是一首送別之作。蘇軾交游廣泛,又多情善感,自通判杭州以來,已寫下了大量的別情詞,其中不乏膾炙人口的佳作。這首詞雖然不甚引人注目,卻自有其不可掩的藝術(shù)特色。
寓情于景。這是這首詞一個最顯著的特點。全詞大半篇幅寫景,有點潑墨如云的勁頭。上片先寫在戲馬臺西送別友人時的眼前景物:遠處,隱約見到一個女郎的盛裝映照在淺淺的溪水之中,天空云氣稀薄,零星小雨仍在下著,路面上泥濘倒也無多。而隨著詞人在郊野上行進的腳步,下片也拓展了境界:昨夜大雨滂沱,原來干涸的池沼已經(jīng)漲滿了秋水,天已傍晚,茂密的樹林深處傳來了黃鶯的啼鳴,前方還有撲入人的視野的大片入秋枯萎的野草。這種種景物只有“紅妝照淺溪”略具美感,而因“縹緲”充其量帶有幾分朦朧美,其余基本色調(diào)則是灰暗、荒涼。所以盡管詞中對有關(guān)情事僅略予點明——“送君”、“行人腸斷”,見出送別之意,對抒情主人公觸目傷懷,感極而悲的情緒,還是可以深切體認的。質(zhì)言之,詞人是借蕭瑟、凄涼的秋景,來寫傷別之情。
詩中有畫。這體現(xiàn)了詞人在創(chuàng)作中的一種審美追求。這種審美追求,來自對唐代詩人與畫家集于一身的王維詩、畫作品的深入體悟,也與詞人持有詩畫一律、詩詞一體的藝術(shù)見解密不可分。在這首詞創(chuàng)作中,詞人充分調(diào)動視覺、聽覺等感官方面的功能,運用白描手法,將遠近、高下、隱顯、明暗等不同的景物收入畫幅,繪出了一長幅秋景圖,就是這方面一個成功的例子。
對面著筆。這可以從末句“行人腸斷草凄迷”看出來的。詞人說,面對一片凄涼而模糊的衰草,友人會極度傷心的。單就這一句而論,可以說是情景交融,而從表現(xiàn)別情的角度來說,則是從對面著筆。當(dāng)然,寫友人離別的悲傷,乃是為了深一層地表現(xiàn)詞人自己的悲傷,因而有花面相映之妙。
這首詞大半寫景,寫景卻栩栩如生,或視、或聽、或聲、或色,描繪一幅真切動人的送別場景,更加深了依依惜別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