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婁敬議遷都咸陽

　　卻說其人欲見帝，陳說大事，此人為誰，乃齊人姓婁名敬，自隴西過洛陽。因見漢帝購求鐘離昧甚急，遂大笑語左右曰：“量一鐘離昧不過亡國之臣，何足以起大事？吾今欲有一言，為漢家立萬世之業(yè)，衍子孫不拔之基，使天下如磐石之安，但無人引進。”左右因以告帝，帝命召見，左右語敬曰：“汝布袍草履，恐非見君之禮?！本丛唬骸笆芯菝?，自有常服，吾衣布袍草履，正為常服，不可易也?！庇谑侨雰?nèi)見帝，帝曰：“汝欲見朕，有事商議，不知何事可言？”敬曰：“昔霸王不從范增之言，舍關(guān)中而都彭城，后韓生極諫，遂遭烹，項王以此夫天下，今陛下建都洛陽，固非彭城可比；然陛下之意，必欲與周室比隆也！”帝曰：“然?！本丛唬骸氨菹氯√煜拢c周不同。周自始于后稷，積德累仁數(shù)百年，至武王伐紂有天下。 及成王即位，以洛邑為天地之中，四方諸侯納貢奉職，道里相均。有德則易以興，無德則易以亡，故周盛時諸侯四夷，莫不賓服；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非謂德薄，乃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自豐沛，卷蜀漢而定三秦，與項羽戰(zhàn)榮陽、成皋之間，大小七十余陣，使天下之人，肝腦涂地，傷痍未起，而欲比隆周室，臣竊以為誤矣！夫秦地，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眾，可立具也。夫與人斗，不扼其吭而柑其背，未能以全其勝也，陛下若舍此而必欲都洛陽，倘他日或勢弱，不能以制天下，使諸侯阻關(guān)中之險，則秦政、項籍之強，可立見矣。此天下大事，臣為陛下言之，所謂萬世之業(yè)，子孫不拔之基也。”

　　帝乃間群臣，群臣皆山東人，爭言；“周世建都洛陽，數(shù)百年不衰；始皇都咸陽，不二世即亡，洛舊東有成皋，西有殷澠，背河面洛，其固亦足恃也?！钡塾謫枏埩?，良曰：“洛陽雖有此固，四面受敵，非用武之國，關(guān)中左殽右函，隴蜀沃野千里，阻三面而固守，獨一面以制諸侯，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婁敬之言是也?！庇谑堑蹚木粗?，擇日車駕遷都咸陽，號婁敬為奉春君，賜姓劉氏。頒詔天下，以正月建寅為歲首云，自此遂建都咸陽，天下無事。群臣上表稱賀，表曰：

　　陛下以神圣戮定四方，以威德制服萬國，華夷混一,禮樂同文，垂山河帶礪之盟，慶龍虎風(fēng)云之會，建昭昌運，衍大宗小宗之蕃；鞏立皇圖，成一世萬世之統(tǒng)，前臨沙苑，浮旺氣以帝從；后枕滸崗，鎖煙云而出秀。藍山右繞，華岳東環(huán)，依終南以為城，乃天造巍然之險；順涇渭而為守，實地設(shè)自然之雄。奠安天府，坐享金湯，臣薄得以共沐王猷，同瞻夏紀(jì)，允升蓬萊之境，隨登鳳翥之臺。臣等不勝慶賀欣躍之至。

　　漢王覽表甚喜，大設(shè)筵宴，搞賞群臣畢。各散。

　　帝獨坐匣殿，因思鐘離昧久不來見，恐包藏禍機，終為后患。次日，召眾臣問曰：“鐘離昧久不來見，汝等獨無一個知之者?！奔静汲霭嘧嘣唬骸俺籍?dāng)時與鐘離昧逃避之時，曾問彼；欲往何處避難，波亦下隱，就說韓信與彼；日交甚厚，欲投信處藏避，但不知此時還在否？”帝聞布言，愈加憂疑，召陳平問曰：“韓信隱藏鐘離昧，必有深意，欲差人尋訪的實，捉來以除后患。但不知必用何計可得獲？”平曰：“此事不可太急，亦不可緩。急則轉(zhuǎn)移于他處，恐難得獲；緩則養(yǎng)虎成患，終必生亂。陛下須差一心腹之人，假托別事，暗行體訪，如果在信處，用言調(diào)撥，令彼自殺，庶為善處。”帝即差隨何分付：“前往郴州修造義帝陵寢，順路過西楚見韓信，打聽鐘離昧消息。如果在彼，汝可如此如此調(diào)撥，使韓信殺鐘離昧，以除后患，乃汝之功也?！?/p>

　　隨何領(lǐng)帝命，即往楚國來。一日，到楚見韓信，備說前赴郴州，修造義帝陵寢，因想大王舊日恩德，特來一見。信甚喜，設(shè)酒相待，信問朝中大小事務(wù)，隨何一一告知。因看左右無人，何近前附耳曰：“前有人告大王隱藏鐘離昧在府，漢帝乃叱之曰：‘楚王受一國之封，豈有容叛臣之理？’帝雖不信，但左右俱有譖言，又聞季布說，鐘離昧曾約會大王處隱藏，今滿朝人知盡之，惟蕭丞相再三回護，帝尚在猶豫之間耳，某受足下知遇之恩，不敢隱諱，特此為足下言之，足下當(dāng)急為之處，庶塞人言也。不然，恐此事一漏泄，足下徒重友道，而難免負國之名，開國之功，遂成畫餅。足下其熟思之！”韓情被隨何一篇話，說得半晌無言。深自懊悔，徐言曰：“據(jù)大夫之言，必是如何，方可以決帝之疑，塞眾人之口？”隨何曰：“惟殺鐘高昧，獻上咸陽，則自然無事矣?！毙旁唬骸扮婋x昧乃我數(shù)十年故舊，何忍殺之？”何曰：“足下若重友道而輕國法，禍不旋踵矣！”信曰：“大夫之言是也，容吾思之！”

　　于是韓信復(fù)與隨何飲數(shù)杯，相別而出。韓信急到后花園小閣中，見鐘離昧，具道前事，昧曰：“將軍將何以處我？”信曰：“惟遵國法，將子首級獻上咸陽，庶我無禍矣?！泵猎唬骸拔胰舸妫瑵h王尚不敢害將軍；我若亡，漢王必隨手殺將軍矣！”信沉吟不決，遂有不殺昧之意。隨何住數(shù)日，見無動靜，即密差人馳書回報帝，遂辭信赴邯州而去。

　　且說帝早朝畢，正與眾臣議事，忽左右來報，有一人告譏密事見帝：帝召相見·其人近前即奏曰：“韓信自封楚之后，奪民田以葬父母，陳兵馬以擾郡縣，隱藏楚亡將鐘離昧，不行出首，久懷異志，實欲謀叛。臣體訪的實，星夜飛報陛下。請陛下急早圖之！”帝聞奏，召陳平等曰：“韓信侍功妄作，此時本欲據(jù)齊，以圖大事，后因改封于楚，心實怨謗，今觀隱鐘離昧，不行投首，愈見有謀叛之意。”眾臣聞帝言，各奮然要領(lǐng)兵往擊之，陳平因進言曰：“不可！韓信非他將可比，所居之地，正當(dāng)淮蔡之沖，帶甲數(shù)十萬，倘一生變，其勢不可當(dāng)，豈特項王之強而已哉？汝諸將一時不平之氣，欲與韓信爭衡，吾知不戰(zhàn)則已，戰(zhàn)必取敗?！钡墼唬骸叭缦壬?，當(dāng)可以處之？”平曰：“以臣愚見，韓情當(dāng)以智擒，不可以力取。”帝曰：“其智安在？”平曰：“臣有一計，不動干戈，使韓信束手就擒，陛下自然銷將來之患?！辈恢溆嬋绾?？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