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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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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夾蜂山錦箋求俠客 三清觀魏真惱山王

  〔西江 月〕曰:

  雙俠性情太傲,南北二俠相交 。扶危救困不辭勞,全仗夜行術(shù)妙。今日偏逢老道,亦是當(dāng)世英豪。夜行術(shù)比眾人高,鶴在云中甚肖。

  且說北俠聽了是云中鶴,不覺的暗暗歡喜,知道沈中元與他是師兄弟,他寄居在此廟,沈中元必在廟中;縱然他不在此處,老道必知他師弟的下落,可就好找了。暗與二位弄了一個(gè)眼色。丁、展二位也想在這里了。北俠又問道爺說:“我久聞你們貴師兄弟,是三位哪?!崩系绹@了一聲,說:“施主何以知之?”北俠說:“你們?nèi)龓煹芘c我們弟兄們都有交 情,與我們蔣四弟、白五弟偏厚,故此久聞大名。方才說過,今日見著道爺是我們的萬(wàn)幸,我等正有一件大事為難哪!今見著道爺,可就好辦了?!痹浦喧Q說:“我可先攔歐陽(yáng)施主的清淡。我就為我們這兩個(gè)師弟,我才云游往山西去了一次,整整的住了十幾年的功夫,收了個(gè)徒弟,并且不是外人?!北眰b問:“什么人?”回說:“就是陷空島穿山鼠徐三老爺?shù)墓?。我見著他在鐵鋪門外,此人生的古怪,黑紫臉膛,兩道白眉毛,連名字都是貧道與他起的,叫徐良,字是世常。我想當(dāng)初馬氏五常,白眉的最良,故此與他起的名子連字。如今武藝不敢說行了,十八般兵刃與高來高去,夜行術(shù)的工夫與暗器,又對(duì)著他天然生就的伶俐,又跟著學(xué)了些暗器,現(xiàn)今在山西地面很有些個(gè)名聲,人送了一個(gè)外號(hào),叫山西雁,又叫多臂雄。自己生來?yè)]金似土,仗義疏財(cái),倒有些個(gè)俠義肝膽?!北眰b等三位聽了大喜,說:“徐三爺一生天真爛漫,血心熱膽,忠厚了一輩子,積了這么一個(gè)精明強(qiáng)干的后人?!蹦蟼b問:“道爺由山西幾時(shí)到此?”道爺說:“到此三清觀半載的光景。住了這座小觀,我是總不出門,方才心中一動(dòng),到得廟外,正遇三位,實(shí)是有緣。”丁二爺問道:“你雖不出門,你師弟你必知曉在于何處。要在你的廟中,這也都不是外人,你自說出也無妨礙?!蔽旱罓斦f:“是我方才說過,所為我兩個(gè)師弟走的、如今可不是我推干凈,自打我到廟中,并沒見著我的師弟。慢說在廟中,就是連面也沒見。若有半字誆言,必遭五雷之下?!北眰b急忙攔住,說:“道爺不可往下再講了。”魏真說:“我倒要與眾位打聽打聽,我們那下流的師弟作的是什么事情?”北俠說:“看你這個(gè)人不是不誠(chéng)實(shí)人,又與我們徐三弟是親家,若非如此,可是不能告訴與你。”魏真說:“我?guī)煹苋粢鞒龃蟛蝗实氖聛?,我必要?dāng)著眾位之面將他處治,諸位可就知曉,我這個(gè)人性如何?!闭f畢,北俠就將沈中元之事,一五一十的細(xì)述了一遍。云中鶴一聽,怔了半天,說:“他罪犯天庭,早晚將他拿住,準(zhǔn)是剮罪?!庇謫栒f:“我們?nèi)龓煹芙鼇砣绾??”北俠說:“他倒好了?!币惶崛缃窀男皻w正的事情,魏老道點(diǎn)頭,說:“這還算知時(shí)務(wù)的哪?!?/p>

  北俠又說:“別者不提。魏道爺,你在此廟也不是一半個(gè)月。”回答:“半載有馀。”歐陽(yáng)說:“常言一句說的好,大丈夫床 下,焉許小人酣呼?”魏真說:“歐陽(yáng)施主,何出此言?”北俠說:“你在廟中閉門不出,你也不曾聽見有人說,你這個(gè)對(duì)面山上的賊人嗎?”云中鶴道:“施主此話差矣!對(duì)面山上雖然有賊,并不殺人放火,不下山借糧,不劫奪人?!北眰b聽了大笑,說:“好個(gè)不劫奪人!大約著是沒錢的不劫?!蔽赫嬲f:“貧道敢畫押,他們要敢劫人,我愿輸三位一個(gè)東道?!北眰b說“好”,就把錦箋叫過來,說:“道爺問他?!蔽赫姹銌枙瑫桶岩淹鶑那凹?xì)說了一遍。魏老道覺著面上發(fā)赤,三位俠客凈笑。道爺說:“三位不必笑貧道言語(yǔ)不實(shí),少刻我到山上看看,如有此事,若不殺了這三人,貧道誓不為人!”北俠說:“他們是個(gè)山寇,道爺你如何管得了哪?不劫人,山中吃喝什么?”老道說:“你們?nèi)徊恢?,就是那個(gè)大寨主,是我的拜弟。我讓他們占在山上,等著遇機(jī)會(huì)之時(shí),入營(yíng)中吃糧當(dāng)差,也是好的?!畬⑾啾緹o種,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北俠問:“大寨主與你是拜兄弟?”老道回答:“正是。二、三纂主不是一拜,他們?nèi)艘话荨!北眰b問:“道爺,你與玉貓展熊飛是一盟?”魏真說:“歐陽(yáng)施主何出此言?”北俠說:“大寨主不是展熊飛嗎?”老道說:“這是什么人說的?”北俠說:“我們聽著酒鋪中的傳言?!崩系勒f:“這就是了。”丁二爺問:“他倒是姓什么?”回答:“姓熊,叫熊威,外號(hào)人稱玉面貓?!倍《斦f:“玉面貓熊威,玉貓展熊飛,這個(gè)音聲不差什么,必是外頭的人以訛傳訛?!蹦蟼b說:“那個(gè)徹地鼠大概也不是韓彰了。”回答:“不是,叫賽地鼠韓良?!北眰b說:“這也是以訛傳訛。徹地鼠韓彰,賽地鼠韓良,音聲不差什么,故此傳誤?!庇謫枺骸澳侨鹘惺裁??”道爺說:“叫過云雕朋玉。他們大爺,我們一拜。原故山中先有一個(gè)賊頭,有三十多人,劫他們?nèi)齻€(gè)人來著,教熊威殺了賊頭,那些個(gè)小賊跪著,求三位為寨主。熊威不肯,朋玉愿意,三人就為了寨主。我那日知道,貧道要將他們哄開此處,不想見面苦苦的在我跟前央求。我看著此人倒是一派的正氣,應(yīng)了我?guī)准虑椤唤杓Z,不劫人等事??墒俏夜芩麄兩街械挠枚龋什桓疫`我的言語(yǔ)。我許下他們?nèi)齻€(gè),倘若有機(jī)會(huì),讓他們與國(guó)家出力?!北眰b說:“如今劫人,必有情由?!崩系勒f:“今日必要看看此事,要真,必殺了三個(gè)小輩?!北眰b暗想:“老道自己去,上山?jīng)]人見著他們,知道驀地里說些什么。要去,自己同他去方妥。”想畢,說:“道爺要上山,我與道爺一路前往,如何?”老道聽了,說:“甚好,貧道與歐陽(yáng)施主一同的上山。”錦箋在旁說:“三位爺爺,天已不早了,工夫一大,可怕寨主把我家的相公殺了,縱然就是到了山上,人死不能復(fù)生,豈不悔之晚矣!”老道說:“童兒放心,他們要敢殺了你家相公,我殺他們?nèi)齻€(gè)人,與你家相公償命,絕不能在你跟前失言?!卞\箋也不敢往下再說了。

  就在廟中,道爺備的晚飯,吃畢之時(shí),點(diǎn)上了燈火。童兒又說:“天不早了?!倍《斦f:“歐陽(yáng)兄同著道爺去?”北俠點(diǎn)頭。丁二爺說:“既是兄長(zhǎng)同著道爺去,我們哥倆個(gè)在廟中等候也沒什么意思,不如一同前往?!北眰b就有些不愿意,怕的是與老道初逢乍見,聞名這個(gè)云中鶴夜行術(shù)工夫很好。倘若要走上路,老道興許較量較量腳底下的工夫如何,倘若贏了他便罷,要是輸給他,一世英名付于流水。所以躊躇的就是這個(gè),不愿意教丁二爺一同前去。說道:“二弟與展大弟,你們二位就不必去了?!闭?fàn)敱揪筒辉敢馊ィ犞眰b一攔,正合本意。丁二爺不答虛,一定要走。他倒非是要去,他惦記著與老道比試比試腳底下夜行術(shù)的工夫如何。北俠也就不能深攔了,對(duì)著老道在一旁說:“有他們二位一同前往,豈不更妙?”老道的意見,也是愿意與他們?nèi)槐仍嚤仍囈剐行g(shù)的工夫,故此緊催趲著他們二位一同前往。說畢,大家拾奪。

  老道回到里間屋中,更換衣巾。少刻出來,北俠一看,暗暗吃驚。什么緣故?是老道換了一身夜行衣靠。這身夜行衣靠與眾不同,是夜行衣靠皆是黑的,惟獨(dú)魏真這身夜行衣靠是銀灰的顏色,身背寶劍。怎么老道是銀灰的衣靠?就是他這個(gè)云中鶴的意思。在他這衣服袖子底下,有兩幅兒銀灰的綢子,不用的時(shí)節(jié),將他疊起來,用寸排骨頭鈕將他扣住;若用之時(shí),將兩幅綢子打開,用手將綢子揝住,從山上往下一躥,借綢子兜風(fēng)之力,也摔不著,也礅不著。要有一萬(wàn)丈高可不行,無非是人躥不下來的,他就可以躥的下來。說他這雙手一抖,兩片綢子一扇,類若是兩個(gè)翅膀兒相仿,對(duì)著他銀灰的顏色,類若是一只仙鶴相仿,因此就送了他這么一個(gè)外號(hào)。

  北俠見人家是夜行衣靠,自己是箭袖袍,薄底靴子,論利落就輸給人家了。二爺一瞧老道也背著寶劍,他就有些個(gè)不愿意。他也并不知老道那是一口什么寶劍,他也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就知道各人祖?zhèn)鞯哪强趯殑?,橫豎天下少有。就把自己的那口寶劍拉將出來,說:“道爺,你也是使劍,我也是使劍,你看看我這口劍,比你那劍如何?”說畢,就將自己那口劍遞將過去,讓老道一看。北俠就瞪了丁二爺一眼。南俠也覺著心中不愿意,人家一個(gè)出家人,這何苦考較人家作什么?云中鶴更覺著不悅了,心中暗道:“你我彼此初逢乍見,我那點(diǎn)待你們也不錯(cuò),固為什么拿寶劍考較我?什么緣故?”微微的冷笑,用手接過來一看,冷森森的寒光,灼灼奇人的眼目。并不用問,老道就說出來了,說:“此劍出在戰(zhàn)國(guó)的時(shí)節(jié),有個(gè)歐冶子所鑄。大形三,小形二,五口劍。此乃是頭一口,其名湛盧,切金斷玉,好劍哪,好劍!”二爺說:“魏道爺可以?!蔽赫嬲f:“不定是與不是?”似乎一口劍沒盤住人家,就不必往下再問了。接過自己的劍來,又把展南俠的拉將出來,遞與老道去看。道爺接劍一笑,說:“怪不得二位成名,這兩口寶劍世間罕有的東西,稱得起是無價(jià)之寶。此劍與方才閣下的那口劍是一人所造。這是小形二第一口,其名巨闕,也是善能斷玉切金?!倍斠娙思艺f出劍的來歷,叫出名色,覺著臉上發(fā)赤,把寶劍接來,交 與了展?fàn)?。二爺暗想:“這個(gè)老道善能識(shí)劍,我把歐陽(yáng)哥哥的拿來,大概就把他考問住了?!彪S即就將北俠的刀亮將出來,交 與老道。北俠大大不樂。又說:“道爺,你看看這把刀怎樣?”魏真說:“此刀出在后漢魏文帝曹丕所造,共是三口:這口刀紋似靈龜,其名就叫靈寶;還有一口刃似冰霜,其名叫素質(zhì);還有一口彩似丹霞,其名叫含章。這口刀俗呼又叫七寶。小道無知亂談,不知是與不是?”北俠連連點(diǎn)頭,說:“道爺真乃廣覽多讀,博學(xué)切記,名不虛傳?!崩系牢⑽⒁恍?,就把自己的那一口劍從背后拉將起來。這一亮劍不大要緊,就把下回書白菊花故事引出來了,要問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