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游明根 劉芳
游明根,字志遠,廣平任人也。祖鱓,慕容熙樂浪太守。父幼,馮跋假廣平太 守。和龍平,明根乃得歸鄉(xiāng)里。游雅稱薦之,世祖擢為中書學生。性貞慎寡欲,綜 習經典。及恭宗監(jiān)國,與公孫叡俱為主書。
高宗踐祚,遷都曹主書,賜爵安樂男、寧遠將軍。高宗以其小心敬慎,每嗟美 之。假員外散騎常侍、冠軍將軍、安樂侯,使于劉駿,直使明僧暠相對。前后三返, 駿稱其長者,迎送之禮,有加常使。顯祖初,以本將軍出為東青州刺史,加員外常 侍。遷散騎常侍、平東將軍、都督兗州諸軍事、瑕丘鎮(zhèn)將,尋就拜東兗州刺史,改 爵新泰侯。為政清平,新民樂附。
高祖初,入為給事中,遷儀曹長,加散騎常侍。清約恭謹,號為稱職。后王師 南討,詔假安南將軍、儀曹尚書、廣平公,與梁郡王嘉參謀軍計。后兗州民叛,詔 明根慰喻。敕南征沔西、仇城、連口三道諸軍,稟明根節(jié)度。還都,正尚書,仍加 散騎常侍。
詔以與蕭賾絕使多年,今宜通否,群臣會議。尚書陸叡曰:“先以三吳不靖, 荊梁有難,故權停之,將觀釁而動。今彼方既靖,宜還通使。”明根曰:“中絕行 人,是朝廷之事,深筑醴陽,侵彼境土,二三之理,直在蕭賾。我今遣使,于理為 長?!备咦鎻闹?。文明太后崩,群臣固請公除,高祖與明根往復。事在《禮志》。 遷大鴻臚卿、河南王干師,尚書如故。隨例降侯為伯。又參定律令,屢進讜言。
明根以年逾七十,表求致仕,詔不許。頻表固請,乃詔曰:“明根風度清干, 志尚貞敏,溫恭靜密,乞言是寄,故抑其高蹈之操,至于再三。表請殷勤,不容違 奪,便己許其告辨??沙銮昂蟊砀锻?,依禮施行。”引明根入見,高祖曰:“卿年 耆德茂,服勤累朝,歷職內外,并著顯績,逮于耆老,履道不渝。是以釐革之始, 委以禮任,遲能迂德,匡贊于朕。然高尚悠邈,便爾言歸,君臣之禮,于斯而畢, 眷德思仁,情何可已。夫七十致仕,典禮所稱;位隆固辭,賢者達節(jié)。但季俗陵遲, 斯道弗繼。卿獨秉沖操,居今行古,有魏以來,首振頹俗,進可以光我朝化,退可 以榮慰私門?!泵鞲鶎υ唬骸俺忌S苤辏婙Q漏盡,蒙陛下之澤,首領獲全,待 盡私庭,下奉先帝、陛下大恩,臣之愿也。但犬馬之戀,不勝悲塞?!币蚱蛔詣佟?高祖命之令進,言別殷勤,仍為流涕。賜青紗單衣、委貌冠、被褥、錦袍等物。
其年,以司徒尉元為三老,明根為五更,行禮辟雍。語在《元傳》。賜步挽一 乘,給上卿之祿,供食之味,太官就第月送之。以定律令之勤,賜布帛一千匹、谷 一千斛。后明根歸廣平,賜絹五百匹、安車一乘、馬二匹、幄帳被褥。車駕幸鄴, 明根朝于行宮。詔曰:“游五更光素蓬檐,歸終衡里,可謂朝之舊德,國之老成。 可賜帛五百匹、谷五百斛?!彪诽賯渌驼湫摺:筌囻{幸鄴,又朝行宮,賜谷帛如 前,為造甲第。國有大事,恆璽書訪之。舊疹發(fā)動,手詔問疾,太醫(yī)送藥。太和二 十三年卒于家,年八十一。世宗遣使吊祭,賻錢一十萬、絹三百匹、布二百匹,贈 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謚靖侯。
明根歷官內外五十余年,處身以仁和,接物以禮讓,時論貴之。高祖初,明根 與高閭以儒老學業(yè),特被禮遇,公私出入,每相追隨,而閭以才筆時侮明根,世號 高、游焉。子肇,襲爵。
肇,字伯始,高祖賜名焉。幼為中書學生,博通經史及《蒼》、《雅》、《林》 說。高祖初,為內秘書侍御中散。司州初建,為都官從事,轉通直郎、秘閣令,遷 散騎侍郎、典命中大夫。車駕南伐,肇上表諫止,高祖不納。尋遷太子中庶子。
肇謙素敦重,文雅見任。以父老,求解官扶侍。高祖欲令遂祿養(yǎng),乃出為本州 南安王禎鎮(zhèn)北府長史,帶魏郡太守。王薨,復為高陽王雍鎮(zhèn)北府長史,太守如故。 為政清簡,加以匡贊,歷佐二王,甚有聲跡。數年,以父憂解任。
景明末,征為廷尉少卿,固辭,乃授黃門侍郎。遷散騎常侍,黃門如故。兼侍 中,為畿內大使,黜陟善惡,賞罰分明。轉太府卿,徙廷尉卿,兼御史中尉,黃門 如故。肇,儒者,動存名教,直繩所舉,莫非傷風敗俗。持法仁平,斷獄務于矜恕。 尚書令高肇,世宗之舅,為百僚懾憚,以肇名與己同,欲令改易。肇以高祖所賜, 秉志不許,高肇甚銜之。世宗嘉其剛梗。
盧昶之在朐山也,肇諫曰:“朐山蕞爾,僻在海濱,山湖下墊,民無居者,于 我非急,于賊為利。為利,故必致死而爭之;非急,故不得已而戰(zhàn)。以不得已之眾, 擊必死之師,恐稽延歲月,所費遂甚。假令必得朐山,徒致交爭,終難全守,所謂 無益之田也。知賊將屢以宿豫求易朐山,臣愚謂此言可許。朐山久捍危敝,宜速審 之。若必如此,宿豫不征而自伏。持此無用之地,復彼舊有之疆,兵役時解,其利 為大?!笔雷趯闹?,尋而昶敗。
遷侍中。蕭衍軍主徐玄明斬其青冀二州刺史張稷首,以郁洲內附,朝議遣兵赴 援。肇表曰:“玄明之款,雖奔救是當,然事有損益,或憚舉而功多,或因小而生 患,不可必也。今六里、朐山,地實接海,陂湖下濕,人不可居。郁洲又在海中, 所謂雖獲石田,終無所用。若不待連兵,六里雖克,尚不可守,況方事連兵,而爭 非要也。且六里于賊逾要,去此閑遠。若以閑遠之兵,攻逼近之眾,其勢既殊,不 可敵也。災儉之年,百姓饑敝,餓死者亦復不少。何以得宜靜之辰,興干戈之役? 軍糧資運,取濟無所。唯見其損,未睹其益。且新附之民,服化猶近,特須安帖, 不宜勞之。勞則怨生,怨生則思叛,思叛則不自安,不安則擾動。脫爾則連兵難解, 事不可輕。宜損茲小利,不使大損?!笔雷诓⒉患{。
大將軍高肇伐蜀,肇諫曰:“臣聞: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兵者兇器, 不得已而后用。當今治雖太平,論征未可。何者?山東、關右,殘傷未復,頻年水 旱,百姓空虛,宜在安靜,不宜勞役。然往昔開拓,皆因城主歸款,故有征無戰(zhàn)。 今之據者,雖假官號,真?zhèn)坞y分,或有怨于彼,不可全信。且蜀地險隘,稱之自古, 鎮(zhèn)戍晏然,更無異趣,豈得虛承浮說,而動大軍。舉不慎始,悔將何及!討蜀之略, 愿俟后圖?!笔雷谟植患{。
肅宗即位,遷中書令、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相州大中正。出為使持節(jié),加 散騎常侍、鎮(zhèn)東將軍、相州刺史,有惠政。征為太常卿,遷尚書右仆射,固辭,詔 不許。肇于吏事,斷決不速。主者諮呈,反覆論敘,有時不曉,至于再三,必窮其 理,然后下筆;雖寵勢干請,終無回撓。方正之操,時人服之。及領軍元義之廢靈 太后,將害太傅、清河王懌,乃集公卿會議其事。于時群官莫不失色順旨,肇獨抗 言以為不可,終不下署。正光元年八月卒,年六十九。詔給東園秘器、朝服一襲, 赗帛七百匹。肅宗舉哀于朝堂。贈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 州刺史,謚文貞公。
肇外寬柔,內剛直,耽好經傳,手不釋書。治《周易》、《毛詩》,尤精《三 禮》。為《易集解》,撰《冠婚儀》、《白珪論》,詩賦表啟凡七十五篇,皆傳于 世。謙廉不競,曾撰《儒棋》,以表其志焉。清貧寡欲,資仰俸祿而已。肇之為廷 尉也,世宗嘗私敕肇,有所降恕。肇執(zhí)而不從,曰:“陛下自能恕之,豈足令臣曲 筆也!”其執(zhí)意如此。及肅宗初,近侍群官豫在奉迎者,自侍中崔光已下并加封邑, 時封肇文安縣開國侯,邑八百戶。肇獨曰:“子襲父位,今古之常。因此獲封,何 以自處?”固辭不應。論者高之。
子祥,字宗良,頗有學。歷秘書郎,襲爵新泰伯。遷通直郎、國子博士,領尚 書郎中。肅宗以肇昔辭文安之封,復欲封祥,祥守其父意,卒亦不受。又追論肇前 議清河,守正不屈,乃封祥高邑縣開國侯,邑七百戶。孝昌元年卒,年三十六。贈 征虜將軍、給事黃門侍郎、幽州刺史,謚曰文。
子皓,字賓多,襲。侍御史。早卒。皓弟安居,襲爵新泰伯。武定中,司空墨 曹參軍。齊受禪,爵例降。
明根叔父矯,中書博士,濮陽、鉅鹿二郡太守。卒,贈冠軍將軍、相州刺史。
矯孫馥,國子博士。馥弟思進,尚書郎中。
劉芳,字伯文,彭城人也,漢楚元王之后也。六世祖訥,晉司隸校尉。祖該, 劉義隆征虜將軍、青徐二州刺史。父邕,劉駿兗州長史。
芳出后伯父遜之。遜之,劉駿東平太守也。邕同劉義宣之事,身死彭城。芳隨 伯母房逃竄青州,會赦免。舅元慶,為劉子業(yè)青州刺史沈文秀建威府司馬,為文秀 所殺。芳母子入梁鄒城。慕容白曜南討青齊,梁鄒降,芳北徙為平齊民,時年十六。 南部尚書李敷妻,司徒崔浩之弟女;芳祖母,浩之姑也。芳至京師,詣敷門,崔恥 芳流播,拒不見之。芳雖處窮窘之中,而業(yè)尚貞固,聰敏過人,篤志墳典。晝則傭 書,以自資給,夜則讀誦,終夕不寢,至有易衣并日之敝,而澹然自守,不汲汲于 榮利,不戚戚于賤貧,乃著《窮通論》以自慰焉。
芳常為諸僧傭寫經論,筆跡稱善,卷直以一縑,歲中能入百余匹,如此數十年, 賴以頗振。由是與德學大僧,多有還往。時有南方沙門惠度以事被責,未幾暴亡。 芳因緣聞知文明太后。召入禁中,鞭之一百。時中官李豐主其始末,知芳篤學有志 行,言之于太后,太后微愧于心。會蕭賾使劉纘至,芳之族兄也,擢芳兼主客郎, 與纘相接。尋拜中書博士。后與崔光、宋弁、邢產等俱為中書侍郎。俄而詔芳與產 入授皇太子經,遷太子庶子、兼員外散騎常侍。從駕洛陽,自在路及旋京師,恆侍 坐講讀。芳才思深敏,特精經義,博聞強記,兼覽《蒼》、《雅》,尤長音訓,辨 析無疑。于是禮遇日隆,賞賚豐渥,正除員外散騎常侍。俄兼通直常侍,從駕南巡, 撰述行事,尋而除正。王肅之來奔也,高祖雅相器重,朝野屬目。芳未及相見。高 祖宴群臣于華林,肅語次云“古者唯婦人有笄,男子則無”。芳曰:“推經《禮》 正文,古者男子婦人俱有笄?!泵C曰:“喪服稱男子免而婦人髽,男子冠而婦人笄。 如此,則男子不應有笄?!狈荚唬骸按藢V^兇事也?!抖Y》:初遭喪,男子免,時 則婦人髽;男子冠,時則婦人笄。言俱時變,而男子婦人免髽、冠笄之不同也。又 冠尊,故奪其笄稱。且互言也,非謂男子無笄。又《禮》、《內則》稱:‘子事父 母,雞初鳴,櫛纚笄總。’以茲而言,男子有笄明矣?!备咦娣Q善者久之。肅亦以 芳言為然,曰:“此非劉石經邪?”昔漢世造三字石經于太學,學者文字不正,多 往質焉。芳音義明辨,疑者皆往詢訪,故時人號為劉石經。酒闌,芳與肅俱出,肅 執(zhí)芳手曰:“吾少來留意《三禮》,在南諸儒,亟共討論,皆謂此義如吾向言,今 聞往釋,頓祛平生之惑?!狈祭砹x精通,類皆如是。
高祖遷洛,路由朝歌,見殷比干墓,愴然悼懷,為文以吊之。芳為注解,表上 之。詔曰:“覽卿注,殊為富博。但文非屈宋,理慚張賈。既有雅致,便可付之集 書?!痹t以芳經學精洽,超遷國子祭酒。以母憂去官。高祖南征宛鄧,起為輔國將 軍、太尉長史,從太尉、咸陽王禧攻南陽。蕭鸞將裴叔業(yè)入寇徐州,疆場之民頗懷 去就,高祖憂之,以芳為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徐州大中正,行徐州事。后兼侍中, 從征馬圈。高祖崩于行宮。及世宗即位,芳手加袞冕。高祖自襲斂暨于啟祖、山陵、 練除,始末喪事,皆芳撰定。咸陽王禧等奉申遺旨,令芳入授世宗經。及南徐州刺 史沈陵外叛,徐州大水,遣芳撫慰賑恤之。尋正侍中,祭酒、中正并如故。
芳表曰:“夫為國家者,罔不崇儒尊道,學校為先。誠復政有質文,茲范不易, 諒由萬端資始,眾務稟法故也。唐虞已往,典籍無據;隆周以降,任居虎門?!吨?禮·大司樂》云:‘師氏,掌以微詔王。居虎門之左,司王朝,掌國中之事,以 教國子弟?!淌稀秳駥W篇》云:‘周之師氏,居虎門左,敷陳六藝,以教國子?!?今之祭酒,即周師氏?!堵尻栍洝罚簢訉W宮與天子宮對,太學在開陽門外。案 《學記》云:‘古之王者,建國親民,教學為先?!嵤献⒃疲骸畠葎t設師保以教, 使國子學焉;外則有太學、庠序之官?!伤苟?,國學在內,太學在外,明矣。 案如《洛陽記》,猶有仿像。臣愚謂:今既徙縣崧瀍,皇居伊洛,宮闕府寺,僉復 故趾,至于國學,豈可舛替?校量舊事,應在宮門之左。至如太學,基所炳在,仍 舊營構。又云:太和二十年,發(fā)敕立四門博士,于四門置學。臣案:自周已上,學 惟以二,或尚西,或尚東,或貴在國,或貴在郊。爰暨周室,學蓋有六。師氏居內, 太學在國,四小在郊?!抖Y記》云周人‘養(yǎng)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國之西郊。’《禮》 又云:‘天子設四學,當入學而太子齒?!⒃疲骸膶W,周四郊之虞庠也。’案 《大戴·保傅篇》云:‘帝入東學,尚親而貴仁;帝入南學,尚齒而貴信;帝入西 學,尚賢而貴德;帝入北學,尚貴而尊爵;帝入太學,承師而問道。’周之五學, 于此彌彰。案鄭注《學記》,周則六學。所以然者,注云:‘內則設師保以教,使 國子學焉;外則有太學、庠序之官?!似渥C也。漢魏已降,無復四郊。謹尋先旨, 宜在四門。案王肅注云:‘天子四郊有學,去王都五十里?!贾嵤希辉七h近。 今太學故坊,基趾寬曠,四郊別置,相去遼闊,檢督難周。計太學坊并作四門,猶 為太廣。以臣愚量,同處無嫌。且今時制置,多循中代,未審四學應從古不?求集 名儒禮官,議其定所?!睆闹?。
遷中書令,祭酒如故。出除安東將軍、青州刺史。為政儒緩,不能禁止奸盜, 廉清寡欲,無犯公私。還朝,議定律令。芳斟酌古今,為大議之主,其中損益,多 芳意也。世宗以朝儀多闕,其一切諸議,悉委芳修正。于是朝廷吉兇大事皆就諮訪 焉。轉太常卿。芳以所置五郊及日月之位,去城里數,于禮有違,又靈星、周公之 祀,不應隸太常,乃上疏曰:
臣聞國之大事,莫先郊祀,郊祀之本,實在審位。是以列圣格言,彪炳綿籍; 先儒正論,昭著經史。臣學謝全經,業(yè)乖通古,豈可輕薦瞽言,妄陳管說。竊見所 置壇祠遠近之宜,考之典制,或未允衷,既曰職司,請陳膚淺。
《孟春令》云“其數八”,又云“迎春于東郊”。盧植云:“東郊、八里之郊 也。”賈逵云:“東郊,木帝太昊,八里。”許慎云:“東郊,八里郊也?!编嵭?《孟春令》注云:“王居明堂?!抖Y》曰:王出十五里迎歲,蓋殷禮也。周禮,近 郊五十里?!编嵭e注云:“東郊,去都城八里?!备哒T云:“迎春氣于東方,八 里郊也。”王肅云:“東郊,八里,因木數也?!贝私酝^春郊八里之明據也。 《孟夏令》云“其數七”,又云“迎夏于南郊”。盧植云:“南郊、七里郊也?!?賈逵云:“南郊,火帝炎帝,七里?!痹S慎云:“南郊,七里郊也。”鄭玄云: “南郊,去都城七里?!备哒T云:“南郊,七里之郊也。”王肅云:“南郊,七里, 因火數也?!贝擞帜辖计呃镏畬彄病!吨醒肓睢吩啤捌鋽滴濉?。盧植云:“中郊, 五里之郊也?!辟Z逵云:“中央,黃帝之位,并南郊之季,故云兆五帝于四郊也。” 鄭玄云:“中郊,西南未地,去都城五里?!贝擞种薪嘉謇镏畬彄病!睹锨锪睢?云“其數九”,又曰:“迎秋于西郊”。盧植云:“西郊、九里郊?!辟Z逵云: “西郊,金帝少皞,九里?!痹S慎云:“西郊,九里郊也?!编嵭疲骸拔鹘?,去 都城九里?!备哒T云:“西郊,九里之郊也?!蓖趺C云:“西郊,九里,因金數也?!?此又西郊九里之審據也?!睹隙睢吩啤捌鋽盗保衷啤坝诒苯肌薄1R植云: “北郊,六里郊也?!辟Z逵云:“北郊,水帝顓頊,六里?!痹S慎云:“北郊,六 里郊也。”鄭玄云:“北郊,去都城六里?!备哒T云:“北郊,六里之郊也?!蓖?肅云:“北郊六里,因水數也。”此又北郊六里之審據也。宋氏《舍文嘉》注云: “《周禮》,王畿千里,二十分其一以為近郊。近郊五十里,倍之為遠郊。迎王氣 蓋于近郊。漢不設王畿,則以其方數為郊處,故東郊八里,南郊七里,西郊九里, 北郊六里,中郊在西南未地,五里?!薄都漓胫尽吩疲骸敖ㄎ涠暾拢踔平颊?于雒陽城南七里。依采元始中故事,北郊在雒陽城北四里?!贝擞譂h世南北郊之明 據也。今地祗準此。至如三十里之郊,進乖鄭玄所引殷周二代之據,退違漢魏所行 故事。凡邑外曰郊,今計四郊,各以郭門為限,里數依上。
《禮》:朝拜日月,皆于東西門外。今日月之位,去城東西路各三十,竊又未 審?!抖Y》又云:“祭日于壇,祭月于坎?!苯裼嬙烊缟稀!抖Y儀志》云“立高禖 祠于城南”,不云里數。故今仍舊。靈星本非禮事,兆自漢初,專為祈田,恆隸郡 縣?!督检胫尽吩疲骸案咦嫖迥?,制詔御史,其令天下立靈星祠,牲用太牢,縣邑 令長得祠?!睍x祠令云:“郡、縣、國祠稷、社、先農,縣又祠靈星?!贝遂`星在 天下諸縣之明據也。周公廟所以別在洛陽者,蓋姬旦創(chuàng)成洛邑,故傳世洛陽,崇祠 不絕,以彰厥庸。夷齊廟者,亦世為洛陽界內神祠。今并移太常,恐乖其本。天下 此類甚眾,皆當部郡縣修理,公私施之禱請。竊惟太常所司郊廟神祗,自有常限, 無宜臨時斟酌以意,若遂爾妄營,則不免淫祀。二祠在太常,在洛陽,于國一也, 然貴在審本。
臣以庸蔽,謬忝今職,考括墳籍,博采群議,既無異端,謂粗可依據。今玄冬 務隙,野罄人閑,遷易郊壇,二三為便。
詔曰:“所上乃有明據,但先朝置立已久,且可從舊?!?/p>
先是,高祖于代都詔中書監(jiān)高閭、太常少卿陸琇、并公孫崇等十余人修理金石 及八音之器。后崇為太樂令,乃上請尚書仆射高肇,更共營理。世宗詔芳共主之。 芳表以禮樂事大,不容輒決,自非博延公卿,廣集儒彥,討論得失,研窮是非,則 無以垂之萬葉,為不朽之式。被報聽許,數旬之間,頻煩三議。于時,朝士頗以崇 專綜既久,不應乖謬,各嘿然無發(fā)論者。芳乃探引經誥,搜括舊文,共相難質,皆 有明據,以為盈縮有差,不合典式。崇雖示相酬答,而不會問意,卒無以自通。尚 書述奏,仍詔委芳別更考制,于是學者彌歸宗焉。
芳以社稷無樹,又上疏曰:“依《合朔儀注》:日有變,以朱絲為繩,以繞系 社樹三匝。而今無樹。又《周禮·司徒職》云:‘設其社稷之壝,而樹之田主,各 以其社之所宜木?!嵭⒃疲骸四荆^若松柏栗也。’此其一證也。又《小 司徒》、《封人職》云:‘掌設王之社壝,為畿封而樹之?!嵭⒃疲骸谎责?者,王主于社。稷,社之細也。’此其二證也。又《論語》曰:‘哀公問社于宰我, 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悄送恋刂艘?。此其三證也。 又《白虎通》云:‘社稷所以有樹,何也?尊而識之也,使民望見即敬之,又所以 表功也?!复苏馑杂袠渲x,了不論有之與無也。此其四證也。此云‘社稷 所以有樹何’,然則稷亦有樹明矣。又《五經通義》云:‘天子太社、王社,諸侯 國社、侯社。制度奈何?曰:社皆有垣無屋,樹其中以木,有木者土,主生萬物, 萬物莫善于木,故樹木也?!似湮遄C也。此最其丁寧備解有樹之意也。又《五經 要義》云:‘社必樹之以木?!吨芏Y·司徒職》曰:‘班社而樹之,各以土地所 生。’《尚書逸篇》曰:‘太社惟松,東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 此其六證也。此又太社及四方皆有樹別之明據也。又見諸家《禮圖》、《社稷圖》 皆畫為樹,唯誡社、誡稷無樹。此其七證也。雖辨有樹之據,猶未正所植之木。案 《論語》稱‘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便是世代不同。而《尚書逸篇》 則云‘太社惟松,東社惟柏,南社惟梓,西社惟栗,北社惟槐’,如此,便以一代 之中,而五社各異也。愚以為宜植以松。何以言之?《逸書》云‘太社惟松’,今 者植松,不慮失禮。惟稷無成證,乃社之細,蓋亦不離松也。”世宗從之。
芳沉雅方正,概尚甚高,經傳多通,高祖尤器敬之,動相顧訪。太子恂之在東 宮,高祖欲為納芳女,芳辭以年貌非宜。高祖嘆其謙慎,更敕芳舉其宗女,芳乃稱 其族子長文之女。高祖乃為恂聘之,與鄭懿女對為左右孺子焉。崔光于芳有中表之 敬,每事詢仰。芳撰鄭玄所注《周官儀禮音》、干寶所注《周官音》、王肅所注 《尚書音》、何休所注《公羊音》、范寧所注《谷梁音》、韋昭所注《國語音》、 范曄《后漢書音》各一卷,《辨類》三卷,《徐州人地錄》二十卷,《急就篇續(xù)注 音義證》三卷,《毛詩箋音義證》十卷,《禮記義證》十卷,《周官》、《儀禮義 證》各五卷。崔光表求以中書監(jiān)讓芳,世宗不許。延昌二年卒,年六十一。詔賜帛 四百匹,贈鎮(zhèn)東將軍、徐州刺史,謚文貞。
長子懌,字祖欣。雅有父風,頗好文翰。歷徐州別駕、兗州左軍府長史、司空 諮議參軍。屢為行臺出使,所歷皆有當官之稱。轉通直散騎常侍、徐州大中正、行 郢州事,尋遷安南將軍、大司農卿。卒,贈鎮(zhèn)東將軍、徐州刺史,謚曰簡。無子, 弟廞以第三子夋為后。夋,天平中,走江南。武定末歸國,賜爵臨潁縣子。
懌弟廞,字景興。好學強立,善事當世。高肇之盛及清河王懌為宰輔,廞皆與 其子侄交游往來。靈太后臨朝,又與太后兄弟往還相好,太后令廞以詩賦授弟元吉。 歷尚書郎、太尉屬、中書侍郎、冠軍將軍、行南青州事,尋征安南將軍、光祿大夫。 孝莊初,除國子祭酒,復以本官行徐州事。前廢帝時,除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 出帝初,除散騎常侍,遷驃騎大將軍,復領國子祭酒。出帝于顯陽殿講孝經,廞為 執(zhí)經,雖詶答論難未能精盡,而風采音制足有可觀。尋兼都官尚書,又兼殿中尚書。 及出帝入關,齊獻武王至洛,責廞而誅之,時年五十二。
子騭,字子升。少有風氣,頗涉文史。弱冠,州辟主簿,奉使詣闕,見莊帝于 顯陽殿,問以邊事。騭應對閑敏,帝善之,遂敕除員外散騎侍郎。出補徐州開府從 事中郎。父廞之死,騭率勒鄉(xiāng)部赴兗州,與刺史樊子鵠抗御王師,每戰(zhàn)流涕突陳。 城陷,擒送晉陽,齊獻武王矜而赦之。文襄王之為儀同開府,以騭為屬——本州大 中正。武定初,轉中書舍人,加安東將軍。于時與蕭衍和通,騭前后受敕接對其使 十六人。出為司徒右長史,未幾,遷左長史。六年,受使兗州,行達東郡,暴疾卒, 時人嗟惜之。追贈本將軍、南青州刺史。
廞弟悅,永安中,開府記室。
悅弟戫,武定中,鎮(zhèn)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戫弟粹,徐州別駕、朱衣直閣。粹少尚氣俠,兄廞死,粹招合部曲,就兗州刺 史樊子鵠,謀應關西。大將軍攻討,城陷,殺之。
芳叔撫之孫思祖,勇健有將略。高祖末入朝,歷羽林監(jiān),梁、沛二郡太守,員 外常侍。屢為統(tǒng)軍南征,累著功捷。任城王之圍鐘離也,蕭衍遣其冠軍將軍張惠紹 及彭甕、張豹子等率眾一萬送糧鐘離。時思祖為平遠將軍,領兵數千邀衍餉軍于邵 陽,遣其長史元少騎一千,于鐘離之北遏其前鋒,錄事參軍繆琰掩其后,思祖身率 精銳橫沖其陳,三軍合擊,大破之;擒惠紹及衍驍騎將軍、祁陽縣開國男趙景悅、 悅弟寧遠將軍景脩、寧遠將軍梅世和、屯騎校尉任景攸、長水校尉邊欣、越騎校尉 賈慶真、龍驤將軍徐敞等,俘斬數千人。尚書論功,擬封千戶侯。思祖有二婢,美 姿容,善歌舞,侍中元暉求之不得,事遂停寢。后除揚烈將軍、遼西太守。思祖于 路叛奔蕭衍,衍以思祖為輔國將軍、北徐州刺史,頻寇淮北。數年而死。
纘子晰,歷蕭衍瑯邪、東莞二郡太守,戍朐山。朐山人王萬壽斬晰,送首,以 朐山內附,并晰子翐于京師。數年后,以翐為給事中、汝陽太守。正光初,自郡南 叛。
芳從子懋,字仲華。祖泰之,父承伯,仕于劉彧,并有名位。懋聰敏好學,博 綜經史,善草隸書,多識奇字。世宗初,入朝,拜員外郎。遷尚書外兵郎中,加輕 車將軍。芳甚重之,凡所撰制朝廷軌儀,皆與參量。尚書博議,懋與殿中郎袁翻常 為議主。達于從政,臺中疑事,咸所訪決。受詔參議新令。性沉雅厚重,善與人交, 器宇淵曠,風流甚美,時論高之。尚書李平,與之結莫逆之友。遷步兵校尉,領郎 中,兼東宮中舍人。轉員外常侍、鎮(zhèn)遠將軍,領考功郎中,立考課之科,明黜陟之 法,甚有條貫。肅宗初,大軍攻硤石。懋為李平行臺郎中,城拔,懋頗有功。太傅、 清河王懌愛其風雅,常目而送之曰:“劉生堂堂,搢紳領袖,若天假之年,必為魏 朝宰輔?!痹t懋與諸才學之士,撰成儀令。懌為宰相積年,禮懋尤重,令諸子師之。 遷太尉司馬。熙平二年冬,暴病卒。家甚清貧,亡之日,徒四壁而已。太傅懌及當 時才俊莫不痛惜之。贈持節(jié)、前將軍、南秦州刺史,謚曰宣簡。懋詩誄賦頌及諸文 筆,見稱于時,又撰諸品物造作之始十五卷,名曰《物祖》。
子筠,字士貞。自員外散騎侍郎,歷河南郡丞、中散大夫、徐州大中正、秘書 丞。天平初,卒。贈前將軍、徐州刺史。子規(guī),早卒。
筠弟筟,字士文。少而聰惠。年十二,詣尚書王衍,衍與語,大奇之,遂與太 傅李延實、秘書李凱上疏薦之,拜秘書郎。筟亦善士。興和元年卒,年二十八。無 子,兄子矩繼。
懋從叔元孫,養(yǎng)志丘園,不求聞達。高祖幸彭城,起家拜蘭陵太守。治以清白 為名。卒官。
子長文,高祖擢為南兗州冠軍府長史,帶譙郡太守。被圍糧竭,固節(jié)全城,以 功賜爵下邑子。遷魯郡太守。高祖為太子恂納其女為孺子。卒。
子敬先,襲爵。敬先弟徽,奉朝請,徐州治中。
長文弟永,字履南。頗有將略,累著征戰(zhàn)之勤。歷位中散大夫、龍驤將軍。神 龜中,兼大鴻臚卿,持策拜高麗王安。還,除范陽太守。
芳族兄僧利,輕財通俠,甚得鄉(xiāng)情。高祖幸徐州,引見,善之,拜徐州別駕。 遷沛郡太守。后遂從容鄉(xiāng)里,不樂臺官。積十余年,朝議慮其有二志,征拜輕車將 軍、羽林監(jiān)。卒官。長子世雄,至太山太守。
世雄弟世明,字伯楚,頗涉書傳。自奉朝請稍遷蘭陵太守、彭城內史。屬刺史 元法僧以城外叛,遂送蕭衍。衍欲加封爵,世明固辭不受,頻請衍乞還,衍聽之。 肅宗時,征為諫議大夫。孝莊末,除征虜將軍、南兗州刺史。時爾朱世龍等威權自 己,四方怨叛,城民王乞得逼劫世明,據州歸蕭衍。衍封世明開國縣侯,食邑千戶, 征西大將軍、郢州刺史,又加儀同三司。世明復辭不受,固請北歸。衍不奪其意, 乃躬餞之于樂游苑。世明既還,奉送所持節(jié),身歸鄉(xiāng)里。自是不復入朝,常以射獵 為適。興和三年卒于家。贈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徐州刺史。子祎,字彥英。武 定末,冠軍將軍、中散大夫。
初,蘭陵繆儼靈奇,與彭城劉氏才望略等。及彭城內附,靈奇弟子承先隨薛安 都至京師,賜爵襄賁子,尋還徐州;數十年間,了無從宦者。世宗末,承先子彥植 襲爵見敘,稍遷伏波將軍、羽林監(jiān)。彥植恭慎長厚,為時所稱。
時滎陽鄭演,仕劉彧為瑯邪太守。屬徐州刺史薛安都將謀內附,演贊成其事。 顯祖初入朝,以功除冠軍將軍、彭城太守、洛陽侯。后拜太中大夫,改爵云陽伯。 卒,贈幽州刺史,謚曰懿。其子孫因此遂家彭、泗。
子長猷,以父勛起家,拜寧遠將軍、東平太守。尋轉沛郡。入為南主客郎中、 太尉屬,襲爵云陽伯。車駕南伐,既克宛城,拜長猷南陽太守。及鑾輿將反,詔長 猷曰:“昔曹公克荊州,留滿寵于后。朕今委卿此郡,兼統(tǒng)戎馬,非直綏初附,以 捍城相托。”特賜縑二百匹。高祖崩于南陽,斂于其郡。尋征護軍長史。世宗初, 壽春歸款,兼給事黃門侍郎,持節(jié)宣慰。及任城王為揚州刺史,詔長猷為諮議參軍, 帶安豐太守。轉徐州武昌王府長史,帶彭城內史。征拜諫議大夫,轉司徒諮議,遷 通直散騎常侍。永平五年卒。謚曰貞侯。
子廓,襲。卒。
子元休,襲。興和中,睢州刺史。齊受禪,爵例降。
元休弟憑,字元祐。武定中,司徒從事中郎。
史臣曰:游明根雅道儒風,終受非常之遇,以太和之盛,當乞言之重,抑亦曠 世一時。肇既聿修,克隆堂構,正情梗氣,顛沛不渝,辭爵主幼之年,亢節(jié)臣權之 日,顧視群公,其風固以遠矣。劉芳矯然特立,沉深好古,博通洽識,為世儒宗, 亦當年之師表也。懋才流識學,有名士之風,見重于世,不虛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