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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部·卷六·南蠻一

李昉Ctrl+D 收藏本站

原文

  ○敘南蠻

  《禮記·王制》曰:南方曰蠻,雕題交址,有不火食者矣。(雕文,謂刻肌,以丹青涅之。交距足,相鄉(xiāng)。不火食,地氣暖,不為病。)

  《左傳》曰:庸人率群蠻以叛楚,(庸,今上庸縣,屬楚之小國。)麋人率百濮聚於選,將伐楚。(選,楚地。百濮,夷也。)於是申息之北門不啟。

  又曰:楚子聞蠻氏之亂也,與蠻子無質(zhì)也,(質(zhì),信也。)使然丹誘戎蠻子嘉殺之,遂取蠻氏。

  又曰:王子朝使告于諸侯曰:"茲不谷震蕩播越,竄在荊蠻,未有攸底。"(蠢,動也。蠻荊,荊州之蠻也。)

  《詩》曰:蠢爾蠻荊,大邦為仇。

  又曰:修爾車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逖蠻方。(蠻方,蠻荊之外也。此時中國微弱,故復戒將率之臣,以治軍實。)

  又曰:保有鳧繹,遂荒徐宅,至于海邦?;匆男U貊,及彼南夷,莫不率從。

  《尚書·舜典》曰:柔遠能邇,惇德允元,而難任人,蠻夷率服。帝曰:"皋陶,蠻夷猾夏,寇賊奸宄。"(猾,亂也。夏,華夏也。群行攻劫曰寇,殺人曰賊,在外曰奸,在內(nèi)曰宄,言無教所致也。)

  又《禹貢》曰:三百里蠻。

  《論語》曰: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

  《史記》曰:吳太伯、弟仲雍皆周大王之子,避季歷,乃奔荊蠻,文身斷發(fā),示不可用。荊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馀家。

  《漢書》曰:賈誼上書云:"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何也?上也。蠻夷者,天下之足,何也?下也!"

  《世說》曰:郝隆為桓溫南蠻參軍。三月三日,就溫席作詩曰:"娵隅躍清池。"溫問何物,答曰:"蠻名魚為娵隅。"桓曰:"何為作蠻語?"隆曰:"千里投公,始得一蠻府參軍,那得不作蠻語!"

  ○越裳國

  《尚書大傳》曰:交址之南有越裳國。周公居攝六年,制禮作樂,天下和平。越裳以三象重譯而獻白雉,曰:"道路悠遠,山川阻深,音使不通,故重譯而朝成王以歸。"周公曰:"德不加焉,則君子不饗其質(zhì);(質(zhì)亦贄也。)政不施焉,則君子不臣其人。何以獲此賜也?"其使請曰:"吾受命吾國之黃耇日久矣;天之無烈風淫雨,意者中國有圣人乎?有則盍往朝之?"周公乃歸之於王,稱先王之神致,以薦于宗廟。周德既衰,於是稍絕。

  ○黃支國

  《漢書》曰:黃支國,去合浦日南三萬。國俗與朱崖略同。武帝時來貢,且多明珠、璧琉璃、奇石異物。大珠圍及二寸,至圓者置之平地,終日不得止。

  ○盤瓠

  《后漢書》曰: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克。乃訪募天下有能得犬戎之將吳將軍首者,購黃金千鎰、邑萬家,又妻以少女。時帝有畜狗,其毛五采,名曰盤瓠。下令之后,盤瓠遂銜人頭造闕下,群臣怪而診視之,乃吳將軍首也。帝大喜,乃以女配盤瓠。盤瓠得女,負而走南山,止石室中,所處險絕,人跡不至。於是女解去衣裳,為仆鑒之髻結(jié),著獨力之衣。(仆鑒、獨力,皆未詳。流俗或改鑒為堅者,妄穿鑿也。)經(jīng)三年,生子十二人,六男六女。盤瓠死后,因自相夫妻,織績木皮,染以草實。好五色衣服,制裁皆有尾形,其衣裳斑讕。語言侏離。好入山壑,不樂平曠。帝順其意,賜以名山廣澤。其后滋蔓,號曰蠻夷,外癡內(nèi)黠,安土重舊。以先父有功、母帝之女,田作賈販,無關(guān)梁符傳租說之賦。有邑君長,皆賜印綬。冠用獺皮,名渠帥曰精夫,相呼為姎徒。(姎,焉郎切。《說文》曰:女人自稱,姎,我也。)今長沙武陵蠻是也。

  又曰:南蠻,其在唐虞與之要質(zhì),故曰要服。夏、商之時,漸為邊患。暨于周代,黨眾彌盛,故《詩》曰:"蠢爾蠻荊,大邦為仇。"至楚武王時,蠻與羅子共敗楚師,殺其將屈瑕。(莫敖不設(shè)備,故敗,縊于荒谷,群帥囚于治父也。)楚師既振,遂屬於楚。及吳起相悼王,南并蠻、越,遂有洞庭、蒼梧。秦昭王使白起伐楚,略取蠻夷,始置黔中郡。

  又曰:漢興,改秦黔中郡為武陵。歲令大人輸布一匹,小口二丈,是謂賨布(《說文》曰:賨,南蠻賦也。音牂冬切。)雖時為寇盜,而不足為郡國患。光武建武二十三年,武陵蠻精夫相單程等大寇郡縣,遣武威將軍劉尚,發(fā)南郡、長沙、武陵兵萬馀人,乘船溯沅水入武溪擊之。(沅水出牂柯故且蘭東北,經(jīng)靈溪、長沙、巴陵郡入洞庭通功也。武溪,在靈溪郡盧溪縣。)尚輕敵深入,悉為所沒。又遣伏波將軍馬援將兵到臨沅,(今武陵郡武縣,即漢臨沅縣也。)擊破之,單程等饑困乞降。會援病卒,謁者宗均聽悉受降,為置吏以司之,群蠻遂平。

  又曰:順帝永和初,武陵太守上書,以蠻夷率服,可比漢人,增其租賦。議者皆以為可,尚書令虞詡獨奏曰:"自古圣王不臣異俗,非德不能及,威不能加,其獸心貪婪,難率以禮。是故羈縻而綏撫之,附則受而不逆,叛則棄而不追。先帝舊典,貢稅多少,所由來久矣。狡煴增之,必有怨叛,計其所得,不償所費,必有后悔。"帝不從。其冬,酆中溇中蠻(溇水,出令酆陽郡。溇,音婁。)果爭貢布非舊約,遂殺鄉(xiāng)史,舉種反叛。明年,遣武陵太守李進討破之,斬首數(shù)百級,馀皆降散。

  又曰:延熹中,長沙零陵蠻反叛,寇江陵。荊州刺史劉度、謁者馬睦、南郡太守李肅皆奔走。肅主簿胡爽扣馬首諫曰:"蠻夷見郡無儆備,故敢乘間而進。明府為國大臣,連城千里,舉旄鳴鼓,應聲十萬,奈何委付守之重,而為逋逃之人乎?"肅拔刃向爽曰:"掾促去!太守今急,何暇此計!"抱馬固諫,肅遂殺爽而走。帝聞之,征肅棄市,復爽門閭,拜家一人為郎。

  《魏略》曰:高辛氏有老婦居王室,得耳疾。挑之,乃得物,大如繭。婦人盛瓠中,覆之以盤。俄須化為犬,其文五色,因名盤瓠。

  干寶《晉紀》曰:武陵長沙郡夷,盤瓠之后。雜處五服之內(nèi),憑山阻險。每常為猱雜魚肉,而歸以祭盤瓠。俗稱赤髓橫裙子孫。

  《唐書》曰:黃國公冊安昌者,盤瓠之苗裔也。世為巴東蠻帥,與田、李、向、鄧各分盤瓠一體。世傳其皮盛以金函,四時致祭。

  黃閔《武陵記》曰:山半有盤瓠石室,可容萬人,中有石床、盤瓠行跡。今按山窟前,有石羊、石獸,古跡奇異。尤多坐石窟,大如三間屋。遙見一石,仍似狗形,蠻俗相傳云是盤瓠象也。

  《荊州記》曰:阮陵縣君居酉口,有上就、武陽二鄉(xiāng),惟此是盤瓠子孫狗種也。二郡在武陵溪之北。

  ○廩君

  《后漢書》曰:巴郡南郡蠻,本有五姓:巴氏、樊氏、瞫(瞫音審。)氏、相氏、鄭氏,皆出於武落錘離山。(在今郡是奏陵山縣。)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于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長,俱事鬼神,乃共擲劍於石穴,約能中者奉以為君。巴氏子務相乃獨中之,眾皆嘆服。又令各乘土船,約能浮者當為君,馀姓悉沉,惟務相獨浮,因共立之,是為廩君。乃乘土船,從夷水至鹽陽鹽水,有神女謂廩君曰:"此地廣大,魚鹽所出,愿留共居。"廩君不許。鹽神暮輒來宿,旦即化為蟲,與諸蟲群飛,掩蔽日光,天地晦冥,積十馀日。廩君思其便,因射殺之,天乃開明。廩君於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廩君死,魂魄世為白虎。巴氏以虎飲人血,遂以人祠焉。

  又曰:秦惠王并巴中,以巴氏為蠻夷君長,世代尚秦女。其人爵比不更,有罪得以爵除。

  又曰:漢興,南郡太守靳強奏請,一依秦時故事。至光武建武二十三年,南郡潳山蠻雷遷等始反叛,(潳,音屠。)寇掠百姓。遣武威將軍劉尚討破之,徙其種人七千馀口置江夏界中。其后沔中蠻是也。(漢之江夏郡,今竟陵郡富水、安陸、齊安、漢陽、江夏、蘄春郡地皆是也。)

  又曰:和帝永元十三年,巫蠻許圣等(漢之巫縣,今云安郡巫山縣也。)以郡收稅不均,懷怨恨,遂屯聚反叛。荊州諸郡兵討破之,復悉徙置江夏。靈帝光和三年,江夏蠻復反,寇患累年。廬江太守陸康討破之。(漢廬江即今郡也。)

  《世本》曰:廩君使人操青縷以遺鹽神曰:"嬰此即相宜。"云與女俱生,弗宜將去。鹽神受縷而嬰之,廩君即立陽石上,望青縷而射之。鹽神死,天乃大開。

  《說文》曰:幏,南郡蠻夷布也。(幏音稼。)

  《荊州圖》曰:夷陵縣西有溫泉。古老相傳,此泉元出鹽,于今水有鹽氣??h西一獨山,有石穴,有二大石并立穴中,相去一丈,俗名為陰陽石。陰石常濕,陽石常燥。

  盛弘之《荊州記》曰:昔廩君浮夷水,射鹽神于陽石之上。按,今施州清江縣江水,一名夷水,一名鹽水,源出清江縣西都亭山。

  《水經(jīng)》曰:夷水,別出巴郡魚復縣?!蹲ⅰ吩疲?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蜀人見澄清,因名清江。"

  ○板楯蠻

  《后漢書》曰:板楯蠻者,秦昭襄王時,有一白虎,常從群虎,數(shù)游秦、蜀、巴、漢之境,傷害千馀人。昭王乃募國中有殺虎者,賞邑萬家。時有巴郡閬中夷人能作白竹之弩,乃登樓射殺白虎。昭王嘉之,以其夷人,不欲加封,乃刻石盟要,復夷人頃田不租,十妻不算,(一戶免其一頃田之租稅,雖有十妻,不輸口算之錢也。)傷人者論,殺人得以倓錢贖死。(何承天《纂文》曰:倓,蠻夷贖罪貨也。倓,音徒濫反。)盟曰:"秦犯夷,輸黃龍一雙;夷犯秦,輸清酒一鍾。"夷人安之。

  又曰:漢高帝為漢王,發(fā)夷人還伐三秦。(今漢中秦川。)秦地既定,上遣還巴中,復其渠帥羅、樸、督、鄂、度、夕、龔七姓不輸租賦,馀戶乃歲入賨錢口四十,世號為板楯蠻夷。閬中有渝水,其人多居水左右,天性勁勇。初,為漢前鋒,數(shù)陷陣。俗喜歌舞,(喜,音虛記切。)高祖觀之,曰:"此武王伐紂之歌也。"乃命樂人習之,所謂巴渝舞也。

  又曰:靈帝光和中,巴郡板楯叛,寇掠三蜀及漢中諸郡。帝欲大發(fā)兵,乃問益州計吏考以征討方略。漢中上計程苞對曰:"板楯七姓,射殺白虎,立功先世,復為義人,其人勇猛,善於兵戰(zhàn)。昔安帝永和初中,羌入漢川,郡縣破壞,得板楯救之,羌死敗殆盡,故號為神兵。羌人畏忌,傳語種輩勿復南行。至建和二年,羌復大入,實賴板楯連摧破之。前車騎將軍馮緄南征武陵,雖丹陽精兵之銳,亦倚板楯以成其功。近益州郡亂,太守李颙亦以板楯討而平之。忠功如此,本無惡心,但長吏鄉(xiāng)亭更賦至重,仆役箠楚過於奴虜,闕庭悠遠,不能自聞,含怨呼天,叩心窮谷,故邑落相聚以致叛戾,非有謀主僣號以圖不軌。今但選明能牧守,自然安集,不煩征伐也。"帝從其言,遣太守曹謙宣詔赦之,即皆降服。

  《北史》曰:自劉石亂后,蠻漸得北遷,陸渾以南,滿於山谷。道武既定,中山蠻王梅安率渠帥數(shù)千朝京,求留質(zhì)子以表忠款,拜安侍子豹為安遠將軍。延興中,大陽蠻首桓誕擁河水以北、滍葉以南八萬馀落內(nèi)屬,孝文嘉之,拜誕東荊州刺史。襄陽王誕,字天生,桓玄子也,既內(nèi)屬,居朗陵。王師南伐,請為前驅(qū),討義陽,不果而旋。太和十七年,蠻首田益宗率部曲四千馀戶內(nèi)屬,襄陽蠻首雷婆思等十一人率千馀戶內(nèi)徙,求居大和川,詔給廩食。后開南陽,全有沔北之地,蠻人安堵,不為寇賊。宣武景明初,太陽蠻首田育丘等二萬八千戶內(nèi)附,詔置四郡十八縣。魯陽蠻魯北燕等聚眾萬馀,攻逼頻陽,遣右衛(wèi)將軍李宗討平之,徙萬馀家於河北及六鎮(zhèn),尋叛南走,所在追討,比及河殺之皆盡。正始二年,梁沔東太守田清喜擁七郡三十一縣戶萬九千內(nèi)附。永平初,東荊州太守桓叔興表前后招慰大陽蠻歸者一萬七百戶,請置郡十六縣五十,詔前鎮(zhèn)東府長史酈道元檢行置之。后二荊兩郢蠻大擾動,斷三鵶路,殺都督,寇盜至於襄城、汝水,百姓多被其害。連年攻討,散而復合,其暴滋甚。有冉氏、向氏、田氏陬落最盛,大者萬家,小者千戶,更相崇樹,僣稱王侯,屯據(jù)三峽,斷遏水路,荊、蜀行人至有假道者。周文略定伊瀍。聲教南被,諸蠻畏威,靡然向風。后唐州蠻田魯嘉叛,自號豫州伯,王雄等討平之。尋而蠻帥舟令賢、向五子王等反,攻陷白帝。天和初,開封陸騰討斬之,以其骸骨於水邏城側(cè)為京觀,后蠻蜑見輒大哭。自此,狼戾之心去矣!

  ○俚

  《后漢書》曰:建武十二年,九真徼外蠻里張游,(里,蠻之別號,今則呼為俚人。)率種人慕化內(nèi)屬,封為歸漢里君。

  沈懷遠《南越志》曰:晉康郡夫陙(音純)縣人夷曰彳帶(世尺切。)其俗柵居,實惟俚之城落。

  《南州異物志》曰:廣州南有賊曰俚。此賊在廣州之南,蒼梧、郁林、合浦、寧浦、高涼五郡中央,地方數(shù)千里。往往別村各有長帥,無君主,恃在山險,不用城。自古及今,彌歷年紀。民俗蠢愚,惟知貪利,無有仁義道理。土俗不愛骨肉,而貪寶貨及牛犢。若見賈人有財物、水牛者,便以其子易之,夫或鬻婦,兄亦賣弟。若鄰里有負其家債不時還者,其子弟中愚者謂其兄曰:"我為汝取錢,汝但當善殯葬我耳!"其處多野葛,為鉤挽數(shù)寸,徑到債家門下,謂曰:"汝負我錢,不肯還我,今當自殺。"因食野葛而死債家門下。其家便稱怨,宗族人眾往債家曰:"汝不還我錢,而殺我子弟,今當擊汝!"債家慚懼,因以牛犢、財物謝之數(shù)十倍,死家乃自收死者罷去,不以為恨。

  裴淵《廣州記》曰:俚獠貴銅鼓,惟高大為貴,面闊丈馀,方以為奇。初成,縣於庭,克晨置酒,招致同類,來者盈門。其中豪富子女,以金銀為大叉,執(zhí)以叩鼓,竟留遺主人,名為銅鼓釵。風俗好殺,多構(gòu)仇怨。欲相攻擊,鳴此鼓集眾,到者如云。有是鼓者,極為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