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富下

　　《家語》曰：魯哀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duì)曰："政之急莫大乎使人富且壽也。"公曰："為之奈何？"孔子曰："省力役，薄賦斂，則民富矣。"公曰："寡人欲行夫子之言，恐吾國貧矣。"孔子曰："《詩》云：'愷悌君子，民之父母'未有子富而父母貧者。"

　　又曰：南宮敬叔富，得罪於定公而奔衛(wèi)。期年，衛(wèi)侯請(qǐng)復(fù)之，載其寶以朝。夫子聞之曰："富而不好禮，殃也。敬叔以之喪矣，而又弗改，吾懼其將有患也。"敬叔聞之，驟如孔氏，而后備禮散焉。

　　又曰：以富貴而下人，何人不與？以富而敬人，何人不親！

　　《國語》曰：斗且(斗且，楚大夫。)曰："昔斗子文三舍令尹，無一日之積，恤民故也。成王每出子文之祿，必逃，王止而復(fù)。人謂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對(duì)曰："夫從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曠，而我取富，是不勤民以自封也，死無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

　　太公《六韜》曰：文王問守土奈何？對(duì)曰："人君必從事於富，弗富不足為人，弗與無以合親。疏其親則困，失其眾則敗矣。"

　　太史公《素王妙論》曰：諸稱富者非貴其身，得志也乃貴，恩覆子孫，而澤及鄉(xiāng)里也。

　　又曰：黃帝設(shè)五法，布之天下，用之無窮蓋世有能知者，莫不尊榮，如范子可謂曉之矣。子貢、呂不韋之徒頗預(yù)焉。自是以后無其人，曠絕百馀年。管子設(shè)輕重九府，行伊尹之術(shù)，則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范蠡為越相，三江五湖之間，民富國強(qiáng)。卒以擒吳，功成而弗居，變名易姓之陶，自謂朱公。行十術(shù)之計(jì)，二十一年之間，三致千萬，再散與貧。

　　桓寬《鹽鐵論》曰：古者盂樽杯飲，蓋無爵無觴，今富者銀劍黃耳，壘樽玉鋪。

　　又曰：人太富則不可以祿使也。

　　又曰：古者庶賤騎繩校草鞮皮薦而已，今富者黃金銀鑣罽繡掩汗。

　　又曰：燕之涿薊，趙之邯鄲，魏之溫軹，韓之滎陽，齊之臨淄，楚之宛陳，鄭之陽翟，富冠海內(nèi)，皆為天下名都也。

　　魏文帝《典論》曰：雒陽郭珍居財(cái)巨億，每暑夏召客，侍婢數(shù)十，盛裝飾，披羅縠，使之進(jìn)酒。

　　劉義慶記曰：王武子移第北芒下。于時(shí)人多地貴，濟(jì)好馬射，買地作埒，編錢布地竟埒，時(shí)人號(hào)曰："金埒"。

　　又《幽明錄》曰：馀杭人沈縱家素貧，與父同入山，得一玉豚。從此所向如意，田蠶并收，家富。

　　又曰：海陵人黃尋先居家單貧，常因大風(fēng)雨散錢飛至其家，錢來觸籬援，誤落在馀處皆拾而得之。尋巨富，錢至數(shù)千萬。

　　《異苑》曰：晉陵曲阿湯貺財(cái)數(shù)千萬，三吳人多取其直，為商賈治生，輒得倍直?；蛐虚L江，卒暴風(fēng)及劫盜者，若投錢，多獲免濟(jì)。貺死后，先所埋金皆移去，鄰人嘗晨起見門外忽有百許萬錢，封題是湯貺姓字。然后知財(cái)物聚散，必由天運(yùn)也。

　　又曰：張永家地有泉出，小龍?jiān)卓?。從此遂為富室。逾年因雨騰躍而去，於是生資日不暇給。俗說云："與龍共居，不知龍神效矣。"

　　《說苑》曰：楚王問莊辛曰："君子之富奈何？"對(duì)曰："君子之富，假貸人不德也，飲食人不便不役也，親戚愛之，罪人善之，不肖者事之，皆欲其壽樂不傷於患。此君子之富也。"

　　《論衡》曰：揚(yáng)子云作《法言》，蜀富賈人赍錢十萬，愿載書，子云不能，曰："夫富無仁義，猶圈中之羊，安得妄載！"

　　《三輔決錄》曰：平陵士孫奮，字景卿。少為郡五官掾，起宅得錢，資至一億七千萬，富聞京師，而性儉吝?？蜕幔湾X甚少，主人曰："君士大夫惜錢如此，欲作孫景卿耶！"不知實(shí)是景卿。從子端，梁冀掾奮送絹五匹，食以干魚，冀問奮"何以相送"，端以實(shí)對(duì)。冀素聞奮富且吝，乃以一鏤安革遺奮，從貸錢五千萬。奮智冀貪暴，畏之，以三千萬與冀。冀大怒，乃告郡，詐認(rèn)奮母為守官藏婢，云盜白珠十斛，紫金千萬，收考奮兄弟，死獄中，財(cái)資盡沒。

　　《越絕書》曰：富中大塘者，勾踐治以為義，肥饒謂之富中。

　　王子年《拾遺記》曰：郭況累金數(shù)億，庭中起高閣，厝衡石於其上，以稱量珠玉也，謂為瓊廚金窟。

　　張淵《廣州記》曰：豪富子女以金銀為大釵，執(zhí)以叩銅鼓與主人，名為銅鼓釵。

　　《西京雜記》曰：茂陵富人袁廣漢藏鏹萬億，八九百人於芒山下筑園，東西四里，南北五里，百步激流注其內(nèi)，構(gòu)石為山，高十馀丈，連延數(shù)里，養(yǎng)白鸚鵡、紫鴛鴦、旄牛、青裒壟奇禽怪獸，委積其間也。

　　劉道真《錢塘記》曰：防海塘去邑一里，郡議曹華信家富，立此塘以防海水。始開募，有能致土一石即與錢一升，旬日之間來者云集，塘未成而譎不復(fù)取，皆棄置而去，塘以之成，於是改為錢塘。

　　《羅浮山記》曰：牛潭深洞無極，北岸有石，周員三丈許，魚人見金牛自水而出，磐於此石。義興周靈甫嘗見此牛寢伏石上，旁有金鎖如索繩焉。周甫素銳勇，往掩此牛，掣斷其鎖，得二丈許，遂以財(cái)雄。

　　干寶《搜神記》曰：魏郡張巨本富，忽衰死，散賣宅與程應(yīng)，舉家疾病。賣與何文，文先獨(dú)持大刀，暮入北堂梁上。至一更見人丈馀，高冠赤幘，呼曰："細(xì)腰"，細(xì)腰應(yīng)諾。曰："何以有人氣？"答"無"，便去。文往向呼處，因問："向赤衣冠誰？"答："是金也，在屋西壁下。"問君誰，答云："我，杵也。今在灶下。"文掘得金三百斤，燒去杵，由此大富，宅清寧。

　　又曰：玄康中，屢縣瑤懷家忽聞池中有犬聲。視之，得犬子，雌雄各一。長老云："此名犀犬，得之者富。"

　　又曰：有周掔者，貧而好道。夫婦夜耕，困臥，夢(mèng)天公過而哀之，敕外有以給與。司祿案云："此人相貧，限不過此。惟有張車子應(yīng)賜錢千萬，車子未生，請(qǐng)以借之。"公曰："善。"曙覺言之，於是夫妻戮力，晝夜以治生，所為輒得，資至千萬。先時(shí)有嫗者常往掔傭賃墅舍，有身，月滿當(dāng)孕，使遣出，駐車屋下，產(chǎn)得兒。主人往視，哀其孤寒，作糜粥以食之。問："當(dāng)名汝兒作何？"嫗曰："在車下生，夢(mèng)天告之，名為車子。"掔乃悟曰："吾昔夢(mèng)從天得錢，外白以張車子錢貸我，必是子也。財(cái)當(dāng)歸之矣。"自是居日衰減。車子長，富於周家。

　　又曰：京兆長安有張氏者，獨(dú)處室，有鳩自外入于室，止于對(duì)床。張氏惡之，披懷而祝曰："為我禍耶，飛上承塵；為我福耶，來入我懷。"鳩翻入懷。以手探之，則不知鳩之所在，而得一金帶鉤焉，遂寶之。自是后子孫昌盛，資財(cái)萬倍。故關(guān)西稱張氏鉤。

　　又曰：河間管弼僑居臨水北岸作商賈，往往如意。嘗載兩舫米下都糶，垂行，忽於宅中見一物形似鼉而長大。行還，輒大得利。如此一家遂巨富，二十年恒有萬斛米。

　　《續(xù)搜神記》曰：廬陵巴丘人夕晃者，世以田作為業(yè)。年市田數(shù)十頃，家漸富。晉太玄初，秋收已過，獲刈都畢，明旦至田，禾悉復(fù)滿，郁然如先，即便更獲，於是遂巨富。

　　《列女傳》曰：陶答子妻者，陶大夫答子之妻也。答子治陶三年，名譽(yù)不興，家富三倍。其妻數(shù)之，答子怒曰："非汝所知。"居五年，從車百乘。歸休，宗人牽牛酒而賀之，其妻抱兒而泣。姑怒其不祥也，婦曰："夫子能薄而官大，是謂縈害；無功而家昌，是謂積殃。昔楚令尹之治國，家貧而國富，君敬之，民戴之，故福祿結(jié)於子孫，名垂於后世。今夫子貪富務(wù)大，不顧后害。妾聞南山有玄豹，霧雨七日不下，食何也？飽其志，饑其腹，將欲以澤其毛衣而成其文章也，故藏而遠(yuǎn)害。豕不擇食以肥身，坐而須死。今夫子治陶，家日益富而國日益貧，君不敬，人不戴也。夫子之逢禍必矣，請(qǐng)去，顧與少子俱脫。"於是遂棄之出。其年，答子之家果以盜誅。母老而免，婦乃與少子歸養(yǎng)，終始天年。

　　《錄異傳》曰：昔廬陵邑子甌明者，從客賈，道經(jīng)彭澤湖，每輒以船中所有多少投湖中，云以為禮。積數(shù)年，后過，見湖中有大道，道上多風(fēng)塵。有數(shù)吏乘車馬來候，云是清洪君使要。明知是神，然不敢不往，甚怖。問吏，恐不得還，吏曰："無可怖，青洪君以君前后有禮，故要君，必重送君者，皆勿收，獨(dú)求如愿。"爾去，果以繒帛送明，辭之，乃求如愿。神大怪明，知之意，甚惜。不得已，呼如愿使隨去。如愿者，青洪婢也，常使之取物。明將如愿歸，所欲輒得之，數(shù)年大成富人。意漸驕盈，不復(fù)愛如愿，歲朝雞一鳴，呼如愿。如愿不起，明大怒，欲捶之。如愿乃走，明逐之於糞上，糞上有昨日故歲掃除聚薪，如愿乃於此得去。明不知，謂逃在積薪糞中，乃以杖捶使出。久無出者，乃知不能困，曰："汝但使我富，不復(fù)捶汝。"今世人歲朝雞鳴時(shí)轉(zhuǎn)往捶糞，云使人富也。

　　《韓詩外傳》曰：陳之富人有處師氏者，校車百乘，觴於韞丘之上。

　　《風(fēng)俗通》曰：河南平陰龐儉，本魏郡鄴人，遭倉卒之世，失其父。時(shí)儉三歲，弟才襁抱耳，流傅客居廬里中，鑿井得錢千馀萬，遂富。儉作府吏，躬親家事，行求老倉頭謹(jǐn)信屬任者，年六十馀，直二萬錢，使主牛馬耕種。有賓婚大會(huì)，母在堂上，酒酣，陳樂歌笑。奴在灶下助廚，竊言："堂上母，我婦也。"客罷，婢語次說："老奴無狀，為妄語，所說不可道也。"窮詰，具白。母謂婢：試問其形狀，奴曰："家居鄴時(shí)，在富樂里宛西，婦艾氏女，字阿橫，大兒字阿嶷，小兒曰越子。時(shí)為縣吏，為人所略賣，阿橫右足下有黑子，右胲下赤志，如半櫛。"母曰："是汝公也。"因下堂，相對(duì)啼泣："兒婦前為汝公拜。"即洗浴，易見衣被，遂為夫婦如初。時(shí)人為之語曰："廬里諸龐，鑿井得銅，買奴得公。"子孫羞之，言我先人初居廬里者兄弟二人，家買奴得公爾。

　　《世說》曰：司徒王戎既貴且富，區(qū)宅、僮役、膏腴、水碓之屬，洛下莫有比。契疏鞅掌，夜與夫人燭下散籌算計(jì)。

　　又曰：武帝嘗降王武子家，武子供饌，并不用盤，悉用琉璃器。婢子百馀人，皆綾羅袴褶，以手擎飲食。蒸肫肥，美於常味。武帝怪問何由得爾，云以人乳飲之。武帝色甚不平，所下飲食未畢便去。

　　又曰：王君夫以飴糒澳釜，石季倫以蠟炊。君夫作絲布步障四十里，崇作錦步障五十里。石以椒為泥泥屏，王以赤石脂泥壁。

　　《新序》曰：魯孟獻(xiàn)子聘於晉，韓宣子觴之，飲，三徙。鍾石之懸不移而具。獻(xiàn)子曰："富哉！"宣子曰："子之家孰與我富？"獻(xiàn)子曰："吾家甚貧。我有二士，曰顏回、慈無靈。此二士者，使吾邦家安平，百姓和協(xié)。"客出，宣子曰："彼君子也，以畜賢為富；我鄙人也，以鍾石金玉為富。"孔子曰："孟獻(xiàn)子之富也，可著於《春秋》也。"

　　《歸藏》曰：上有高臺(tái)，下有雝池，以此事君，其貴若化，若以賈市，其富如何漢。

　　《列子》曰：虞氏者，梁之富人也。家既完盛，錢金無量，財(cái)貨無比，登高樓，臨大路，設(shè)樂陳酒，擊搏樓上。

　　《管子》曰：凡為國之道必富人，人富則易理者也。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號(hào)令不同，然而俱有天下，何也？必國富而粟眾也。

　　又曰：天下有義則富，無則貧。

　　《文子》曰：帝王富其民，霸王富其地，危國富其吏，治國若不足，亂國若有馀，存國囷倉實(shí)，亡國囷倉虛。

　　《孟子》曰：陽虎云："為富不仁，為仁不富。"

　　《荀卿子》曰：循禮者王，為政者強(qiáng)，節(jié)民者安，聚斂者亡。故王者富民，霸者富土。

　　又曰：仁義禮善之於人，譬之若貨財(cái)米粟之於家也，多有之者富，少有者貧，至無有者窮。

　　《韓子》曰：輿人成輿，則愿人富貴也。非輿人仁，不富不貴，則輿不集也。

　　又曰：人有福則富貴至，富貴則衣食美，衣食美則驕心生，驕心生則行僻邪而動(dòng)棄理也。行僻邪，則身夭死；動(dòng)棄理，則無成功。

　　《尸子》曰：家有千金之玉而不知，猶謂之貧也，良功治之則富掩二國。身有至貴而不知，猶謂之賤也，圣人告之，則貴最天下。

　　《孔叢子》曰：子思曰：吾不取於人謂之富，不屈於人謂之貴也。

　　又曰：猗頓，魯之窮士也。耕則常饑，桑則常寒。聞陶朱公富，往問術(shù)焉，朱公告之："子欲速富，當(dāng)畜五牸。"於是乃商西河，大畜牛羊於猗氏之南。十年之間，其孳息不可計(jì)，資擬王公，馳名天下。以興富於猗氏，故曰猗頓也。

　　《淮南子》曰：天下有至富而非金玉也，至壽而非千歲也。適情知足則富矣，明死生之分則壽矣。

　　又曰：富貴而之不道，適足以為患。出車入輦，務(wù)以自供，命之曰蹶身之機(jī)。肥肉厚酒，務(wù)以相強(qiáng)，命之曰爛腹之食。靡曼皓齒，鄭、衛(wèi)之音，命之曰伐性之斧。三患者，富貴之所致。

　　又曰：隋侯之珠、和氏之璧，得之而富，失之而貧也。

　　劉邵《趙都賦》曰：爰及富人，郭侯之倫。資衍陶衛(wèi)，奓溢無垠。金碧其輿，朱丹其輪。會(huì)遇燕好，其從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