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交友二

　　范曄《后漢書》曰：孔融，宙之子也。十歲從父詣京師。時河南尹李膺簡重，敕外云："自京非當(dāng)世才藝、英賢、通家子孫，輒不得進(jìn)。"融故造其門，云："我與公積代通家子孫。"膺乃召見，問："父祖嘗與仆有恩舊？"曰："然。吾先君孔子與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則融與君豈非積代通家也。"眾奇之。

　　又曰：第五倫始以營長詣郡尹鮮于褒，見而異之，署為吏。后褒坐事左轉(zhuǎn)高唐令，臨去，握臂訣曰："恨相知晚。"

　　又曰：肅宗始修古禮，巡狩方岳。崔骃上《四巡頌》，帝嘆之，謂侍中竇憲曰："知崔骃乎？"對曰："班固數(shù)為臣說之，然未見。"帝曰："公愛班固而忽崔骃，葉公之好龍也?？稍囈?。"骃候憲，憲倒屣迎，笑謂骃曰："吾受詔交公，何得薄我哉？"遂揖入也。

　　又曰：鍾皓，字季明，潁川長社人。皓少以篤行稱。同郡陳實(shí)，年不及皓，皓引與為友。

　　又曰：張叔升，字彥真，陳留尉氏人也。有大志，嘆曰："人生於世，白駒過隙耳，安能曲道媚世俗哉！"守外黃令，遇黨錮去官。道逢友人班荊而語曰："今闕下閹宦專權(quán)。"因相向而泣。有老父過之曰："嗟乎，二大夫何泣之悲！龍不隱鱗，鳳不藏翼，一世網(wǎng)羅，泣將何及？"二人欲與之言，不顧而退，升竟以黨錮下獄死。

　　又曰：任末，字叔本。游京師，教授十余年。友人董奉德於洛陽病亡，末躬推車，載奉德致於墓所，由是知名也。

　　又曰：梁鴻友人高恢，字伯達(dá)，少好《老子》，隱華陰山。及鴻東游，思恢作詩。遠(yuǎn)不復(fù)相見，恢亦高抗，終身不仕。

　　又曰：陳蕃、李膺之?dāng)?，何颙以與蕃、膺善，遂為宦者所陷，乃改名姓，亡匿汝南間。所至皆親其豪杰，有聲荊豫之域。袁紹慕之，私與往來，結(jié)為奔走之交。

　　又曰：孔奮，字君魚，扶風(fēng)茂陵人也。守姑臧長，治貴仁平。太守梁統(tǒng)深相敬待，不以官屬禮之，常迎入大門，引入見母。

　　又曰：李燮，字德公。所交皆舍短取長，好成人之美。潁川荀爽、賈彪雖俱知名，而不相能，燮并交二子，情無適莫，世稱其平正。

　　又曰：王允，字子師。同郡郭林宗一見奇之，曰："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遂定交。

　　謝承《后漢書》曰：范式為荊州刺史。友人南陽孔嵩，貧有親老，乃變名姓，傭於新野縣，縣吏遣嵩為式導(dǎo)騶，式見而識之，呼嵩，把臂謂曰："子非孔仲山耶？"對之嘆息。式敕縣代嵩，嵩以傭未竟，不肯去。

　　又曰：陳蕃既被害，友人陳留朱震，時為铚令，聞而棄官，哭而收葬。

　　又曰：許敬，字鴻卿，汝南人。與同郡周伯靈為交友。伯靈早亡，卿育養(yǎng)其子。

　　又曰：馬實(shí)，字伯騫。勤結(jié)英雄，所欲友接，負(fù)笈荷擔(dān)，不遠(yuǎn)萬里。山陽王暢未仕時，實(shí)慕高名，往見之，屆暢門投刺，欲不肯見，使從者拒之云："行歷未旋。"實(shí)留連，日日往伺之，謂從者曰："夫孝子事親，行不逾日，而至今不歸，非孝子也。欲待與相見，如兇於路，往而不友，哭之以為死交。"暢聞其言，嘆息壯志，因執(zhí)其手，揖引與入。美談畢，請入見母，飲實(shí)定好而別。實(shí)臨退，執(zhí)暢手訣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幸俱生盛明之世，免磚瓦之姿，托為丈夫，當(dāng)建名后載，不可為空生徒死之物，穢天壤之間。"

　　又曰：雷義，字仲公，豫章人。舉茂才，讓友人陳重，字景公。刺史不聽，義遂陽狂披發(fā)走，不應(yīng)命。鄉(xiāng)里為之語曰："膠漆自謂堅(jiān)，不如雷與陳。"

　　又曰：范式，字巨卿，山陽金鄉(xiāng)人。少游太學(xué)，與汝南張劭為友。劭字玄伯。二人并告歸鄉(xiāng)里。式謂玄伯曰："后二年當(dāng)還，將過拜尊親，見孺子焉。"乃共克期。至日，卿果到，升堂拜母，飲盡歡而別。后玄伯寢疾篤，同郡郅君章、商子微晨夜省視。玄伯臨盡，曰："恨不見死友！"尋卒。式夢玄伯玄冕垂纓而呼曰："吾死當(dāng)以某日葬，子豈能相及？"式覺而悲赴之，便服朋友之服，投其葬日。未屆，而喪已發(fā)引，至坑，將窆，而柩不肯進(jìn)。其母撫之曰："玄伯豈有望也？"停柩移時，見有素車白馬，號哭而來，母曰："必巨卿也。"既至，叩喪言曰："行矣玄伯，死生異路，永從此辭。"會葬者千人，皆揮涕。式執(zhí)紼引，柩乃前進(jìn)。式留止冢次，修墳樹而退。

　　又曰：范式嘗至京師，受業(yè)太學(xué)。時諸生長沙陳平子同宰騷，與式未相見，而平昨；病，曰："山陽范式，烈士也，可托死。吾歿，但以尸埋巨卿戶前。"乃裂素為書遺巨卿。既終，妻從其言。式行適還，有書見瘞，愴然感之，向墳揖哭，為死友。乃營護(hù)妻兒，身自送喪於臨湘。未至四五里，乃委素書於柩上，哭別而去。

　　袁山松《后漢書》曰：吳佑放豬長桓澤中，誦經(jīng)而行。北海公沙穆游太學(xué)，資乏，變服為傭，與佑憑舂。遂為交於杵臼之間。

　　華嶠《后漢書》曰：洛陽慶鴻，慷慨好義，廉范與為刎頸之友。時人稱曰："前有管、鮑，后有慶、廉。"

　　司馬彪《續(xù)漢書》曰：李膺性簡亢，無所交接，惟以同郡荀淑、陳實(shí)為時友。

　　《東觀漢記》曰：楊政嘗過馬武，稱疾，見政對幾據(jù)床，欲令政拜床下。政入戶，前排武，徑上床坐。武恨，言語不懌。政因把武臂責(zé)之曰："卿蒙恩，稱蕃臣，不思求賢報(bào)國，而驕天下英俊。"會信陽侯至，責(zé)數(shù)武，合為朋友也。

　　又曰：尹敏，字幼季。與班彪相厚，每相與談，常對案不食，晝即至暝夜即徹具。

　　又曰：朱暉同縣張堪有名德，每與相見，常接以友道。暉以堪宿望盛名，未敢安之?？爸?，把暉臂曰："欲以妻子托朱生。"暉舉手不敢答?？昂笫藶闈O陽太守，暉自為臨淮太守，絕相聞見。時南陽饑，堪妻子貧窮，暉乃自往候視其困，分所有以賑給之。

　　又曰：郅惲友人董子張者，父先為鄉(xiāng)人所害。及子張病，將終，惲往候之。子張病涕，視惲，不能言。惲曰："吾知子不悲夭命，而痛仇不復(fù)也。"子張但目擊而已。惲即起，將客遮仇人，取其頭以示子張。子張見而氣絕。

　　又曰：趙喜為赤眉兵所圍，迫急，乃亡走，與友人韓仲伯等數(shù)十人，攜小弱，越山出武關(guān)。仲伯以婦色美，慮有強(qiáng)暴者，而己受其害，欲棄之於道。喜怒不聽，以泥涂婦面，載以鹿車，身推之。每逢賊欲逼奪，喜輒言病，以此得免。

　　又曰：閔仲叔恬靜養(yǎng)神，弗役於物。與周黨相友，黨每過仲叔，共含菽飲水。

　　又曰：應(yīng)順，字仲華，汝南人。少與同郡許敬善。敬家貧，親老無子，為敬去妻更娶。

　　《魏志》曰：荀攸，彧從子也。太祖令曰："孤與荀公達(dá)周旋二十馀年，初無毫毛可非者。"

　　又曰：公達(dá)，賢人也。所謂"溫良恭儉讓以得之"?？鬃臃Q"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公達(dá)即其人也。

　　又曰：曹真，字子丹，太祖族子也。真少與宗人曹遵、鄉(xiāng)人朱贊并事太祖，遵、贊早亡，真愍之，乞分所食邑封遵、贊子。詔曰："太司馬有叔向撫孤之仁，篤晏嬰久要之分。君子成人之美，聽分真邑賜遵、贊子爵關(guān)內(nèi)侯，各五百戶。

　　又曰：崔琰，字季珪，清河?xùn)|武城人也。少樸訥，好擊劍，尚武事。琰友人公孫方早卒，琰撫其孤息，若己子。

　　又曰：陳矯，字季弼，為郡功曹。過太山，太山守薛悌異之，結(jié)為親友。戲嶠曰："以郡吏交二千石，不亦可乎！"悌后為魏郡及尚書令，皆代矯。

　　《魏略》曰：趙歧，字臺卿。藏匿避難，買餅市中。孫嵩見歧非常人，呼而問之，遂與俱歸。嵩先入，白母曰："出行乃得死友。"迎上堂，享之極欣，藏歧復(fù)壁中。

　　又曰：華歆，字子魚，平原人。靈帝時與北海邴原、管寧俱游學(xué)，三人相善，故時人號三人為龍，謂原為龍腹，寧為龍尾，歆為龍頭。

　　《魏氏春秋》曰：嵇康寓居河內(nèi)，與之游者，未嘗見其喜慍之色。與陳留阮籍、河內(nèi)山濤、向秀、藉兄子咸、瑯琊王戎、沛人劉伶相與友善，游於竹林，號曰七賢。

　　《吳志》曰：孫策創(chuàng)業(yè)，命張昭為長史，撫軍中郎將，升堂拜母，如比肩之舊。文武之事，一以委昭。

　　又曰：吳范，字文則。與親故交接有終始。素與魏騰同邑相善為交。滕嘗有罪，吳主權(quán)責(zé)怒甚，敢有諫者處死，范謂滕曰："與汝偕死。"滕曰："死而無益，何死？"范曰："安能慮此，坐觀汝耶！"乃髡頭自縛詣門下，使鈴下以聞。鈴下不敢，曰："必死不可！"范曰："汝有子耶？"曰："有。"曰："使汝為吳范死，子以屬我。"鈴下曰："諾。"乃排閣入。言未卒，權(quán)大怒，欲投以戟。逡巡出走，范因突入，叩頭流血，言與涕并。良久，權(quán)意釋，免滕。

　　又曰：周瑜，長壯有姿貌。孫堅(jiān)興義兵討董卓，徙家於舒。堅(jiān)子策與同年，獨(dú)相友善，瑜推道南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無共通。

　　又曰：魯肅，字子敬，臨淮東城人。周瑜知其奇也，遂相親結(jié)，定僑、札之分。

　　又曰：魯肅代周瑜之當(dāng)陸口，過呂蒙屯下。肅意尚輕蒙，或說肅曰："呂將軍功日顯，不可以故意待也，君宜順之。"肅遂往詣蒙，酒酣，蒙問肅曰："君受重任，與關(guān)羽為鄰，將何計(jì)略，以備不虞？"因?yàn)楫嬑宀?。肅於是越席就之，拊其背曰："呂子明，吾不知卿才略所及乃至于此。"遂拜蒙母，結(jié)友而別。

　　《吳錄》曰：張溫，字惠恕。英才瑰偉，遂以禮躬延見召，對詞雅淹潤。帝攻容前席拜中郎，聘蜀，與諸葛全結(jié)金蘭之好焉。

　　《蜀志》曰：馬謖(音縮。)字幼常。才氣過人，好論軍計(jì)。謖臨終與諸葛亮?xí)唬?明公視謖猶子，謖視明公猶父，愿深殛鯀興禹之義，使平生之交不虧此，謖雖死無恨于黃泉也。"于時十萬之眾為之流涕。亮自臨祭，待其孤遺若平生。

　　又曰：張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也。少與犍為楊恭友善，恭早死，遺孤未數(shù)歲，裔分居事恭母如母。恭息長大，為之娶妻，買田宅產(chǎn)業(yè)，使立門戶。

　　又曰：楊戲，字文然。為人篤於舊故，與巴西韓儼、黎韜童幼相親，后儼痼疾廢頓，韜無行見捐，戲經(jīng)紀(jì)振恤，恩好如初。

　　《晉書》曰：王龔，字孝伯。清操過人，才地自負(fù)，恒有宰相之望。與王沉齊名，友善。

　　又曰：桓溫，字玄子，宣城太守彝之子也。與庾翼友善，恒相期以寧濟(jì)之事。翼薦溫於明帝曰："桓溫少有雄略，愿勿以常人遇之。"

　　又曰：陸機(jī)，吳人也。文章冠代。至太康末與弟云造太常張華。華素重其名，如舊相識，曰："伐吳之役，利獲二俊。"

　　又曰：周馥，字祖宣。馥少與友人成公簡齊名，俱起家為諸王友學(xué)。

　　又曰：紀(jì)瞻慎行好施，老而彌篤。少與陸機(jī)兄弟相親善。及機(jī)被誅，瞻恤其家，及嫁機(jī)女，資送同于所生。

　　又曰：鄭袞，字叔林。榮陽開封人也。少孤，隨叔父渾避難江東。時華歆為豫章太守，渾往依之，歆素與袞父泰友善，撫養(yǎng)袞如己子。

　　《晉中興書》曰：郗超所交皆一時秀美，雖寒門后進(jìn)亦拔而友之。死之日，貴賤操筆為誄者四十馀人。其為物所宗貴如此。

　　又曰：胡毋輔之，字彥國。少擅高名。有王尼者，出寒微，輔之、庾顗、王澄等，共為美談。尼以門役送護(hù)軍府，輔之等乃赍羊酒詣門。吏以聞護(hù)軍，曰："諸名士以羊酒來，當(dāng)有以。"既入，先過尼，尼已給府養(yǎng)馬，輔之等坐廄下，與尼炙羊飲酒而去，竟不見護(hù)軍。護(hù)軍大驚，乃與尼長假。

　　又曰：東甌沃壤，名士多樂居之，太傅謝安未仕時，亦居?xùn)|土，共王羲之、孫卓、李充、許詢、道林，皆文義冠世，共相友昵。

　　又曰：魯公賈謐參管朝政，京洛人士無不傾心。渤海石崇之徒，年皆長謐，并以文才降節(jié)事謐，共相朋昵，號曰二十四友。

　　又曰：羊曼，字祖延。頹縱弘狂，飲酒誕節(jié)。與溫嶠、庾亮、阮放、桓彝同志友善，并為中興名臣。時州里稱陳留阮放為弘伯，高平郗鑒為方伯，太山胡母輔之為達(dá)伯，濟(jì)陰卞壸為裁伯，陳留蔡謨?yōu)槔什?，陳留阮孚為誕伯，高平劉綬為委伯，而曼為〈黑沓〉伯，凡八伯，蓋擬古之八俊。

　　又曰：薛兼與同郡紀(jì)瞻、廣陵、閔鴻、吳郡顧榮、會稽賀循同志友善。初入洛，司空張磺見而嘆息曰"南金也"。

　　又曰：華譚所友人袁甫者，字公胄，歷陽人。少能言議，與譚齊名，友善。太安中入洛，譚與甫書曰："誠以枯澤非應(yīng)龍之淵，棘林非鸞鳳之窟。昔食其自匿監(jiān)門，非高祖不長揖；孔明骨稼南陽，非劉氏不馳驅(qū)。望云霄而遇翮，見鴻漸之輕羽；瞻長途而高鳴，知騏驥之迅足。"

　　又曰：王濛少而不羈，不為鄉(xiāng)閭所齒。晚節(jié)克修，遂有風(fēng)流美譽(yù)，與沛國劉惔齊名、友善。時人以濛比袁耀卿，惔比荀奉倩。

　　何法盛《晉中興書》曰：庾翼，字雉恭。時京兆杜乂、陳郡商浩并才名冠世，而翼弗之重，每語人曰："此輩宜束之高閣，俟天下平然后議其所任耳。"惟與桓友善，在總角之中，便相期終始。

　　又曰：肅祖之在東宮，與溫嶠、庾亮并布衣之好。

　　《晉陽秋》曰：陸抗、羊祜、推僑，札之好?？箛L遺佑酒，佑亦饋抗藥，各推心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