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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

劉義慶Ctrl+D 收藏本站

原文

  陳仲舉言為士則,行為世范,登車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志。為豫章太守,至,便問徐孺子所在,欲先看之。主簿曰:“群情欲府君先入廨。”陳曰:“武王式商容之閭,席不暇暖。吾之禮賢,有何不可!”

  周子居常云:“吾時月不見黃叔度,則鄙吝之心已復(fù)生矣。”

  郭林宗至汝南造袁奉高,車不停軌,鸞不輟軛。詣黃叔度,乃彌日信宿。人問其故?林宗曰:“叔度汪汪如萬頃之陂。澄之不清,擾之不濁,其器深廣,難測量也?!?/p>

  李元禮風(fēng)格秀整,高自標(biāo)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為己任。后進(jìn)之士,有升其堂者,皆以為登龍門。

  李元禮嘗嘆荀淑、鐘皓曰:“荀君清識難尚,鐘君至德可師?!?/p>

  陳太丘詣荀朗陵,貧儉無仆役。乃使元方將車,季方持杖后從。長文尚小,載箸車中。既至,荀使叔慈應(yīng)門,慈明行酒,余六龍下食。文若亦小,坐箸膝前。于時太史奏:“真人東行?!?/p>

  客有問陳季方:“足下家君太丘,有何功德,而荷天下重名?”季方曰:“吾家君譬如桂樹生泰山之阿,上有萬仞之高,下有不測之深;上為甘露所沾,下為淵泉所潤。當(dāng)斯之時,桂樹焉知泰山之高,淵泉之深,不知有功德與無也!”

  陳元方子長文有英才,與季方子孝先,各論其父功德,爭之不能決,咨于太丘。太丘曰:“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p>

  荀巨伯遠(yuǎn)看友人疾,值胡賊攻郡,友人語巨伯曰:“吾今死矣,子可去!”巨伯曰:“遠(yuǎn)來相視,子令吾去;敗義以求生,豈荀巨伯所行邪?”賊既至,謂巨伯曰:“大軍至,一郡盡空,汝何男子,而敢獨(dú)止?”巨伯曰:“友人有疾,不忍委之,寧以我身代友人命?!辟\相謂曰:“我輩無義之人,而入有義之國!”遂班軍而還,一郡并獲全。

  華歆遇子弟甚整,雖閑室之內(nèi),嚴(yán)若朝典。陳元方兄弟恣柔愛之道,而二門之里,不失雍熙之軌焉。

  管寧、華歆共園中鋤菜,見地有片金,管揮鋤與瓦石不異,華捉而擲去之。又嘗同席讀書,有乘軒冕過門者,寧讀如故,歆廢書出看。寧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p>

  王朗每以識度推華歆。歆蠟日,嘗集子侄燕飲,王亦學(xué)之。有人向張華說此事,張?jiān)唬骸巴踔畬W(xué)華,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遠(yuǎn)?!?/p>

  華歆、王朗俱乘船避難,有一人欲依附,歆輒難之。朗曰:“幸尚寬,何為不可?”后賊追至,王欲舍所攜人。歆曰:“本所以疑,正為此耳。既已納其自托,寧可以急相棄邪?”遂攜拯如初。世以此定華、王之優(yōu)劣。

  王祥事后母朱夫人甚謹(jǐn),家有一李樹,結(jié)子殊好,母恒使守之。時風(fēng)雨忽至,祥抱樹而泣。祥嘗在別床眠,母自往闇斫之。值祥私起,空斫得被。既還,知母憾之不已,因跪前請死。母于是感悟,愛之如己子。

  晉文王稱阮嗣宗至慎,每與之言,言皆玄遠(yuǎn),未嘗臧否人物。

  王戎云:“與嵇康居二十年,未嘗見其喜慍之色。”

  王戎、和嶠同時遭大喪,俱以孝稱。王雞骨支床,和哭泣備禮。武帝謂劉仲雄曰:“卿數(shù)省王、和不?聞和哀苦過禮,使人憂之。”仲雄曰:“和嶠雖備禮,神氣不損;王戎雖不備禮,而哀毀骨立。臣以和嶠生孝,王戎死孝。陛下不應(yīng)憂嶠,而應(yīng)憂戎。”

  梁王、趙王,國之近屬,貴重當(dāng)時。裴令公歲請二國租錢數(shù)百萬,以恤中表之貧者?;蜃I之曰:“何以乞物行惠?”裴曰:“損有余,補(bǔ)不足,天之道也?!?/p>

  王戎云:“太保居在正始中,不在能言之流。及與之言,理中清遠(yuǎn),將無以德掩其言!”

  王安豐遭艱,至性過人。裴令往吊之,曰:“若使一慟果能傷人,浚沖必不免滅性之譏?!?/p>

  王戎父渾有令名,官至涼州刺史。渾薨,所歷九郡義故,懷其德惠,相率致賻數(shù)百萬,戎悉不受。

  劉道真嘗為徒,扶風(fēng)王駿以五百疋布贖之,既而用為從事中郎。當(dāng)時以為美事。

  王平子、胡毋彥國諸人,皆以任放為達(dá),或有裸體者。樂廣笑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為乃爾也!”

  郗公值永嘉喪亂,在鄉(xiāng)里甚窮餒。鄉(xiāng)人以公名德,傳共飴之。公常攜兄子邁及外生周翼二小兒往食。鄉(xiāng)人曰:“各自饑?yán)?,以君之賢,欲共濟(jì)君耳,恐不能兼有所存?!惫谑仟?dú)往食,輒含飯著兩頰邊,還吐與二兒。后并得存,同過江。郗公亡,翼為剡縣,解職歸,席苫于公靈床頭,心喪終三年。

  顧榮在洛陽,嘗應(yīng)人請,覺行炙人有欲炙之色,因輟己施焉。同坐嗤之。榮曰:“豈有終日執(zhí)之,而不知其味者乎?”后遭亂渡江,每經(jīng)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已,問其所以,乃受炙人也。

  祖光祿少孤貧,性至孝,常自為母炊爨作食。王平北聞其佳名,以兩婢餉之,因取為中郎。有人戲之者曰:“奴價倍婢?!弊嬖疲骸鞍倮镛梢嗪伪剌p于五羖之皮邪?”

  周鎮(zhèn)罷臨川郡還都,未及上住,泊青溪渚。王丞相往看之。時夏月,暴雨卒至,舫至狹小,而又大漏,殆無復(fù)坐處。王曰:“胡威之清,何以過此!”即啟用為吳興郡。

  鄧攸始避難,于道中棄己子,全弟子。既過江,取一妾,甚寵愛。歷年后訊其所由,妾具說是北人遭亂,憶父母姓名,乃攸之甥也。攸素有德業(yè),言行無玷,聞之哀恨終身,遂不復(fù)畜妾。

  王長豫為人謹(jǐn)順,事親盡色養(yǎng)之孝。丞相見長豫輒喜,見敬豫輒嗔。長豫與丞相語,恒以慎密為端。丞相還臺,及行,未嘗不送至車后。恒與曹夫人并當(dāng)箱篋。長豫亡后,丞相還臺,登車后,哭至臺門。曹夫人作簏,封而不忍開。

  桓常侍聞人道深公者,輒曰:“此公既有宿名,加先達(dá)知稱,又與先人至交,不宜說之?!?/p>

  庾公乘馬有的盧,或語令賣去。庾云:“賣之必有買者,即當(dāng)害其主。寧可不安己而移于他人哉?昔孫叔敖殺兩頭蛇以為后人,古之美談,效之,不亦達(dá)乎!”

  阮光祿在剡,曾有好車,借者無不皆給。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阮后聞之,嘆曰:“吾有車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車為?”遂焚之。

  謝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謝以醇酒罰之,乃至過醉,而猶未已。太傅時年七、八歲,箸青布褲,在兄膝邊坐,諫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

  謝太傅絕重褚公,常稱:“褚季野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p>

  劉尹在郡,臨終綿惙,聞閣下祠神鼓舞。正色曰:“莫得淫祀!”外請殺車中牛祭神。真長答曰:“丘之禱久矣,勿復(fù)為煩?!?/p>

  謝公夫人教兒,問太傅:“那得初不見君教兒?”答曰:“我常自教兒?!?/p>

  晉簡文為撫軍時,所坐床上塵不聽拂,見鼠行跡,視以為佳。有參軍見鼠白日行,以手板批殺之,撫軍意色不說,門下起彈。教曰:“鼠被害,尚不能忘懷,今復(fù)以鼠損人,無乃不可乎?”

  范宣年八歲,后園挑菜,誤傷指,大啼。人問:“痛邪?”答曰:“非為痛,身體發(fā)膚,不敢毀傷,是以啼耳!”宣潔行廉約,韓豫章遺絹百匹,不受。減五十匹,復(fù)不受。如是減半,遂至一匹,既終不受。韓后與范同載,就車中裂二丈與范,云:“人寧可使婦無(巾軍)邪?”范笑而受之。

  王子敬病篤,道家上章應(yīng)首過,問子敬“由來有何異同得失?”子敬云:“不覺有余事,惟憶與郗家離婚?!?/p>

  殷仲堪既為荊州,值水儉,食常五碗盤,外無余肴。飯粒脫落盤席閑,輒拾以啖之。雖欲率物,亦緣其性真素。每語子弟云:“勿以我受任方州,云我豁平昔時意。今吾處之不易。貧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爾曹其存之!”

  初桓南郡、楊廣共說殷荊州,宜奪殷覬南蠻以自樹。覬亦即曉其旨,嘗因行散,率爾去下舍,便不復(fù)還。內(nèi)外無預(yù)知者,意色蕭然,遠(yuǎn)同斗生之無慍。時論以此多之。

  王仆射在江州,為殷、桓所逐,奔竄豫章,存亡未測。王綏在都,既憂戚在貌,居處飲食,每事有降。時人謂為試守孝子。

  桓南郡。既破殷荊州,收殷將佐十許人,咨議羅企生亦在焉?;杆卮笊?,將有所戮,先遣人語云:“若謝我,當(dāng)釋罪?!逼笊鹪唬骸盀橐笄G州吏,今荊州奔亡,存亡未判,我何顏謝桓公?”既出市,桓又遣人問欲何言?答曰:“昔晉文王殺嵇康,而嵇紹為晉忠臣。從公乞一弟以養(yǎng)老母?!被敢嗳缪藻吨??;赶仍砸桓狒门c企生母胡,胡時在豫章,企生問至,即日焚裘。

  王恭從會稽還,王大看之。見其坐六尺簟,因語恭:“卿東來,故應(yīng)有此物,可以一領(lǐng)及我?!惫o言。大去后,即舉所坐者送之。既無余席,便坐薦上。后大聞之甚驚,曰:“吾本謂卿多,故求耳?!睂υ唬骸罢扇瞬幌すВё魅藷o長物?!?/p>

  吳郡陳遺,家至孝,母好食鐺底焦飯。遺作郡主簿,恒裝一囊,每煮食,輒貯錄焦飯,歸以遺母。后值孫恩賊出吳郡,袁府君即日便征,遺已聚斂得數(shù)斗焦飯,未展歸家,遂帶以從軍。戰(zhàn)于滬瀆,敗。軍人潰散,逃走山澤,皆多饑死,遺獨(dú)以焦飯得活。時人以為純孝之報也。

  孔仆射為孝武侍中,豫蒙眷接烈宗山陵。孔時為太常,形素羸瘦,著重服,竟日涕泗流漣,見者以為真孝子。

  吳道助、附子兄弟,居在丹陽郡。后遭母童夫人艱,朝夕哭臨。及思至,賓客吊省,號踴哀絕,路人為之落淚。韓康伯時為丹陽尹,母殷在郡,每聞二吳之哭,輒為凄惻。語康伯曰:“汝若為選官,當(dāng)好料理此人?!笨挡嗌跸嘀?。韓后果為吏部尚書。大吳不免哀制,小吳遂大貴達(dá)。

譯文及注釋

  陳仲舉的言論和行為是讀書人的準(zhǔn)則,是世人的模范。他初次做官,就有志刷新國家政治。出任豫章太守時,一到郡,就打聽徐孺子的住處,想先去拜訪他。主簿稟報說:“大家的意思是希望府君先進(jìn)官署視事?!标愔倥e說:“周武王剛戰(zhàn)勝殷,就表彰商容,當(dāng)時連休息也顧不上。我尊敬賢人,不先進(jìn)官署,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周子居常說:“我過一段時間見不到黃叔度,庸俗貪婪的想法就又滋長起來了!”

  郭林宗到了汝南郡,去拜訪袁奉高,見面一會兒就走了;去拜訪黃叔度,卻留宿一兩天。別人問他什么原因,他說:“叔度好比萬頃的湖泊那樣寬闊、深邃,不可能澄清,也不可能攪渾,他的氣量又深又廣,是很難測量的呀!”

  李元禮風(fēng)度出眾,品性端莊,自視甚高,他要把在全國推行儒家禮教、辨明是非看成自己的責(zé)任。后輩讀書人有能得到他教誨的,都自以為登上了龍門。

  李元禮曾經(jīng)贊嘆荀淑和鐘皓兩人說:“荀君識見高明,人們很難超過他;鐘君有最美好的德行,卻是可以學(xué)習(xí)的?!?/p>

  太丘縣縣長陳皇去拜訪朗陵侯相荀淑,因?yàn)榧邑殹€樸,沒有仆役侍候,就讓長子元方駕車送他,少子季方拿著手杖跟在車后。孫子長文年紀(jì)還小,就坐在車上。到了荀家,荀淑讓叔慈迎接客人,讓慈明勸酒,其馀六個兒子管上菜。孫子文若也還小,就坐在荀淑膝上。這時候太史啟奏朝廷說:“有真人往東去了?!?/p>

  有位客人問陳季方:“令尊太丘長有哪些功勛和品德,因而在天下享有崇高的聲望?”季方說:“我父親好比生長在泰山一角的桂樹;上有萬丈高峰,下有深不可測的深淵;上受雨露澆灌,下受深泉滋潤。在這種情況下,桂樹怎么知道泰山有多高,深泉有多深呢!不知道有沒有功德?。 ?/p>

  陳元方的兒子陳長文,有杰出的才能,他和陳季方的兒子陳孝先各自論述自己父親的事業(yè)和品德,兩人爭執(zhí)不下,便去問祖父太丘長陳寔。陳寔說:“元方很難當(dāng)哥哥,季方也很難當(dāng)?shù)艿??!?/p>

  荀巨伯到遠(yuǎn)處探望朋友的病,正好碰上外族強(qiáng)盜攻打郡城,朋友對巨怕說:“我這下活不成了,您可以走了!”巨伯說:“我遠(yuǎn)道來看您,您卻叫我走;損害道義來求活命,這難道是我荀巨伯干的事嗎!”強(qiáng)盜進(jìn)了郡城,對巨伯說:“大軍到了,全城的人都跑光了,你是什么樣的男子漢,竟敢一個人留下來?”巨伯說:“朋友有病,我不忍心扔下他,寧愿我自己代朋友去死?!睆?qiáng)盜聽了互相議論說:“我們這些不講道義的人,卻侵入有道義的國家!”于是就把軍隊(duì)撤回去了,全城也因此得以保全。

  華歆對待子弟很嚴(yán)肅,雖然是在家里,禮儀也像在朝廷上那樣莊敬嚴(yán)肅。陳元方兄弟卻是盡量實(shí)行和睦友愛的辦法。但是兩個家庭內(nèi)部,都沒有失掉和睦安樂的治家準(zhǔn)則。

  管寧和華歆一同在菜園里刨地種菜,看見地上有一小片金子,管寧不理會,舉鋤鋤去,跟鋤掉瓦塊石頭一樣,華歆卻把金子撿起來再扔出去。還有一次,兩人同坐在一張坐席上讀書,有達(dá)官貴人坐車從門口經(jīng)過,管寧照舊讀書,華歆卻放下書本跑出去看。管寧就割開席子,分開座位,說道:“你不是我的朋友?!?/p>

  王朗常常在識見和氣度方面推崇華歆。華歆曾經(jīng)在蠟祭那天把子侄聚到一起宴飲,王朗也學(xué)他的做法。有人向張華說到這事,張華說:“王朗學(xué)華歆,都是學(xué)些表面的東西,因此距離華歆越來越遠(yuǎn)?!?/p>

  華歆、王朗一同乘船避難,有一個人想搭他們的船,華歆馬上對這一要求表示為難。王朗說:“好在船還寬,為什么不行呢?”后來強(qiáng)盜追來了,王朗就想甩掉那個搭船人。華歆說:“我當(dāng)初猶豫,就是為的這一點(diǎn)呀。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怎么可以因?yàn)榍闆r緊迫就拋棄他呢!”便仍舊帶著并幫助他。世人憑這件事來判定華歆和王朗的優(yōu)劣。

  王祥侍奉后母朱夫人非常小心。他家有一棵李樹,結(jié)的李子特別好,后母一直派他看管著。有時風(fēng)雨忽然來臨,王祥就抱著樹哭泣。有一次,王祥在另一張床上睡覺,后母親自去暗殺他;正好碰上王祥起夜出去了,只砍著空被子。王祥回來后,知道后母為這事遺憾不止,便跪在后母面前請求處死自己。后母因此受到感動而醒悟過來,從此就當(dāng)親生兒子那樣愛他。

  晉文王稱贊阮嗣宗是最謹(jǐn)慎的,每逢和他談話,他的言辭都很奧妙深遠(yuǎn),未曾評論過別人的短長。

  王戎說:“和嵇康相處二十年,未曾看見過他有喜怒的表情。”

  王戎和和嶠同時喪母,都因?yàn)楸M孝得到贊揚(yáng)。王戎骨瘦如柴,和嶠哀痛哭泣,禮儀周到。晉武帝對劉仲雄說道:“你經(jīng)常去探望王戎、和嶠嗎?聽說和嶠過于悲痛,超出了禮法常規(guī),真令人擔(dān)憂?!敝傩壅f:“和嶠雖然禮儀周到,精神狀態(tài)沒有受到損傷;王戎雖然禮儀不周,可是傷心過度,傷了身體,骨瘦如柴。臣認(rèn)為和嶠是生孝,王戎是死孝。陛下不應(yīng)為和嶠擔(dān)擾,而應(yīng)該為王戎擔(dān)憂?!?/p>

  梁王和趙王是皇帝的近親,貴極一時。中書令裴楷請求他們兩個封國每年撥出賦稅錢幾百萬來周濟(jì)皇親國戚中那些貧窮的人。有人指責(zé)他說:“為什么向人討錢來做好事?”裴楷說:“破費(fèi)有馀的來補(bǔ)助欠缺的,這是天理?!?/p>

  王戎說:“太保處在正始年代,不屬于擅長清談的那一類人。等到和他談?wù)撈饋?,原來義理清新深遠(yuǎn)。他不以能言見稱,恐怕是崇高的德行掩蓋了他的善談吧!”

  安豐侯王濬沖在服喪期間,哀毀之情超過一般人。中書令裴楷去吊唁后,說道:“如果一次極度的悲哀真能傷害人的身體,那么濬沖一定免不了會被指責(zé)為不要命?!?/p>

  王戎的父親王渾,很有名望,官職做到?jīng)鲋荽淌?。王渾死后,他在各州郡做官時的隨從和舊部下,懷念他的恩惠,相繼湊了幾百萬錢送給王戎做喪葬費(fèi),王戎一概不收。

  劉道真原來是個罰服勞役的罪犯,扶風(fēng)王司馬駿用五百匹布來替他贖罪;不久又任用他做從事中郎。當(dāng)時人們都認(rèn)為這是值得稱頌的事。

  王平子、胡毋彥國等人都以放蕩不羈為曠達(dá),有時還有人赤身露體。樂廣笑著說:“名教中自有令人快意的境地,為什么偏要這樣做呢!”

  郗公(郗鑒)在永嘉喪亂時,避居鄉(xiāng)下,很窮困,甚至要挨餓。鄉(xiāng)里人尊敬郗公的名望德行,就輪流給他做飯吃。郗公帶著侄子郗邁和外甥周翼一起去吃飯。鄉(xiāng)里人嘆道:大家都饑餓困乏,因?yàn)槟馁t德,所以我們要共同幫助您,如果再加上兩個孩子,恐怕就不能一同養(yǎng)活了。從此郗公就一個人去吃飯,把飯含在兩頰旁,回來后吐給倆孩子吃。兩個孩子活了下來,一同南渡過江。郗公去世時,周翼任剡縣令,他辭職回家,在郗公靈床前鋪了草墊,為郗公守喪,一共三年。

  顧榮在洛陽的時候,一次應(yīng)邀赴宴,發(fā)現(xiàn)上菜的人有想吃烤肉的神情,就把自己那一份讓給了他。同座的人都笑話顧榮,顧榮說:“哪有成天端著烤肉而不知肉味這種道理呢!”后來遇上戰(zhàn)亂過江避難,每逢遇到危急,常常有一個人在身邊護(hù)衛(wèi)自己。便問他為什么這樣,原來就是得到烤肉的那個人。

  光祿大夫祖納少年時死了父親,家境貧寒,他生性最孝順,經(jīng)常親自給母親做飯。平北將軍王義聽到他的好名聲,就把兩個婢女送給他,并任用他做中郎。有人跟他開玩笑說:“奴仆的身價比婢女多一倍?!弊婕{說:“百里奚又何嘗比五張羊皮輕賤呢!”

  周鎮(zhèn)從臨川郡解任坐船回到京都,還來不及上岸,船停在青溪渚。丞相王導(dǎo)去看望他。當(dāng)時正是夏天,突然下起暴雨來,船很狹窄,而且雨漏得厲害,幾乎沒有可坐的地方。王導(dǎo)說:“胡威的清廉,哪里能超過這種情況呢!”立刻起用他做吳興郡太守。

  當(dāng)初鄧攸躲避永嘉之亂,逃難江南,在半路上扔下了自己的兒子,保全了弟弟的兒子。過江以后,娶了一個妾,非常寵愛。一年以后,詢問她的身世,她便詳細(xì)訴說自己是北方人,遭逢戰(zhàn)亂,逃難來的;回憶起父母的姓名,原來她竟是鄧攸的外甥女。鄧攸一向德行高潔,事業(yè)有成就,言談舉止都沒有污點(diǎn),聽了這件事,傷心悔恨了一輩子,從此便不再娶妾。

  王長豫為人謹(jǐn)慎和順,侍奉父母神色愉悅,克盡孝道。丞相王導(dǎo)看見長豫就高興,看見敬豫就生氣。長豫和王導(dǎo)談話,總是以謹(jǐn)慎細(xì)密為本。王導(dǎo)要去尚書省,臨走,長豫總是送他上車。長豫常常替母親曹夫人收拾箱籠衣物。長豫死后,王導(dǎo)到尚書省去,上車后,一路哭到官署門口;曹夫人收拾箱籠,一直把長豫收拾過的封好,不忍心再打開。

  散騎常侍桓彝聽到有人談?wù)擉梅ㄉ?,就說:“此公素來有名望,而且受到前輩賢達(dá)的賞識、贊揚(yáng),又和先父是最好的朋友,不該談?wù)撍!?/p>

  庾亮駕車的馬中有一匹的盧馬,有人告訴他,叫他把馬賣掉。庾亮說:“賣它,必定有買主,那就還要害那個買主,怎么可以因?yàn)閷ψ约翰焕娃D(zhuǎn)嫁給別人呢!從前孫叔敖打死兩頭蛇,以保護(hù)后面來的人,這件事是古時候人們樂于稱道的。我學(xué)習(xí)他,不也是很曠達(dá)的嗎!”

  光祿大夫阮裕在剡縣的時候,曾經(jīng)有過一輛很好的車,不管誰向他借車,沒有不借的。有個人要葬母親,心想借車,可是不敢開口。阮裕后來聽說這件事,嘆息說:“我有車,可是讓別人不敢借,還要車子做什么呢!”就把車子燒了。

  謝奕做判縣縣令的時候,有一個老頭兒犯了法,謝奕就拿醇酒罰他喝,以至醉得很厲害,卻還不停罰。謝安當(dāng)時只有七八歲,穿一條藍(lán)布褲,在他哥哥膝上坐著,勸告說:“哥哥,老人家多么可憐,怎么可以做這種事!”謝奕臉色立刻緩和下來,說道:“你要把他放走嗎?”于是就把那個老人打發(fā)走了。

  太傅謝安非常敬重褚季野,曾經(jīng)稱頌說:“褚季野雖然口里不說,可是心里明白是非,正像一年四季的氣象那樣,樣樣都有。”

  丹陽尹劉真長在任內(nèi),臨終奄奄一息之時,聽見供神佛的閣下正在擊鼓、舞蹈,舉行祭祀,就神色嚴(yán)肅地說:“不得濫行祭祀!”屬員請求殺掉駕車的牛來祭神,劉真長回答說:“我早就禱告過了,不要再做煩擾人的事!”

  晉簡文帝還在任撫軍將軍的時候,他坐床上的灰塵不讓擦去,見到老鼠在上面走過的腳印,認(rèn)為很好看。有個參軍看見老鼠白天走出來,就拿手板把老鼠打死,撫軍為這很不高興。他的門客站起來批評,勸告他說:“老鼠給打死了,尚且不能忘懷;現(xiàn)在又為了一只老鼠去損傷人,恐怕不行吧?”

  謝安的夫人教導(dǎo)兒子時,追問太傅謝安:“怎么從來沒有見您教導(dǎo)過兒子?”謝安回答說:“我經(jīng)常以自身言行教導(dǎo)兒子。”

  晉簡文帝還在任撫軍將軍的時候,他坐床上的灰塵不讓擦去,見到老鼠在上面走過的腳印,認(rèn)為很好看。有個參軍看見老鼠白天走出來,就拿手板把老鼠打死,撫軍為這很不高興。他的門客站起來批評,勸告他說:“老鼠給打死了,尚且不能忘懷;現(xiàn)在又為了一只老鼠去損傷人,恐怕不行吧?”

  范宣八歲那年,有一次在后園挖菜,無意中傷了手指。就大哭起來。別人問道:“很痛嗎?”他回答說:“不是為痛,身體發(fā)膚,不敢毀傷,因此才哭呢?!狈缎沸懈邼?,為人清廉儉省,有一次。豫章太守韓康伯送給他一百匹絹,他不肯收下;減到五十匹,還是不接受;這樣一路減半,終于減至一匹,他到底還是不肯接受。后來韓康伯邀范宣一起坐車,在車上撕了兩丈絹給范宣,說:“一個人難道可以讓老婆沒有褲子穿嗎?”范宣才笑著把絹收下了。

  王子敬病重,請道家主持上表文禱告,本人應(yīng)該坦白過錯,道家問子敬一向有什么異常和過錯。子敬說:“想不起有別的事,只記得和郗家離過婚。”

  殷仲堪就注荊州刺史以后,正遇上水災(zāi)歉收,吃飯通常只用五碗盤,除外沒有其他葷菜;飯粒掉在盤里或坐席上,馬上撿起來吃了。這樣做,雖然是想給大家做個好榜樣,也是因?yàn)樗谋拘再|(zhì)樸。他常常告誡子侄們說:“不要因?yàn)槲覔?dān)任一個州的長官,就認(rèn)為我把平素的生活習(xí)慣拋棄了,現(xiàn)在我的這種習(xí)慣并沒有變。貧窮是讀書人的常態(tài),怎么能做了官就丟掉做人的根本呢!你們要記住我的話!”

  當(dāng)初,南郡公桓玄和楊廣一起去勸說荊州刺史殷仲堪,認(rèn)為他應(yīng)該奪取殷覬主管的南蠻地區(qū)來建立自己的權(quán)力。殷覬也馬上明白了他們的意圖。一次趁著行散,隨隨便便地離開了家,便不再回來,里里外外沒有人事先知道。他神態(tài)悠閑,和古時候的楚國令尹子文一樣沒有怨恨。當(dāng)時的輿論界就因?yàn)檫@事贊揚(yáng)他。

  仆射王愉任江州刺史時,被殷仲堪、桓玄起兵驅(qū)逐,逃亡到了豫章,生死未知。他的兒子王綏在京都,聽到消息,便面容優(yōu)愁,起居飲食,每一事都有所降低。當(dāng)時的人把他稱為試守孝子。

  南郡公桓玄打敗荊州刺史殷仲堪以后,逮捕了殷仲堪的將佐十來人,咨議參軍羅企生也在里面?;感騺泶笊芎?,當(dāng)他打算殺掉一些人的時候,先派人去告訴企生說:“如果向我認(rèn)罪,一定免你一死?!逼笊卮鹫f:“我是殷荊州的官吏,現(xiàn)在荊州逃亡,生死不明,我有什么臉向桓公謝罪!”綁赴刑場以后,桓玄又差人問他還有什么話要說。企生答道:“過去晉文王殺了嵇康,可是他兒子嵇紹卻做了晉室的忠臣;因此我想請桓公留下我一個弟弟來奉養(yǎng)老母親?!被感簿桶此囊箴埶×怂艿堋;感仍?jīng)送給羅企生母親胡氏一領(lǐng)羔皮袍子;這時胡氏在豫章,當(dāng)企生被害的消息傳來時,當(dāng)天就把那領(lǐng)皮袍子燒了。

  王恭從會稽回來后,王大去看望他。看見他坐著一張六尺長的竹席子,便對王恭說:“你從東邊回來,自然會有這種東西,可以拿一張給我。”王恭沒有說什么。王大走后,王恭就拿起所坐的那張竹席送給王大。自己既沒有多余的竹席,就坐在草席子上。后來王大聽說這件事,很吃驚,對王恭說:“我原來以為你有多余的,所以問你要呢,”王恭回答說:“你不了解我,我為人處世,沒有多余的東西。”

  吳郡人陳遺,在家里非常孝順。他母親喜歡吃鍋巴,陳遺在郡里做主簿的時候,總是收拾好一個口袋,每逢煮飯,就把鍋巴儲存起來,等到回家,就帶給母親。后來遇上孫恩賊兵侵入?yún)强?,?nèi)史袁山松馬上要出兵征討。這時陳遺已經(jīng)積攢到幾斗鍋巴,來不及回家,便帶著隨軍出征。雙方在滬瀆開戰(zhàn),袁山松打敗了,軍隊(duì)潰散,都逃跑到山林沼澤地帶,沒有吃的,多數(shù)人餓死了,唯獨(dú)陳遺靠鍋巴活了下來。當(dāng)時人們認(rèn)為這是對他純厚的孝心的報應(yīng)。

  仆射孔安國任晉孝武帝的侍中,幸福地得到孝武帝的恩寵禮遇。孝武帝死,當(dāng)時孔安國任太常,他的身體一向瘦弱,穿著重孝服,一天到晚眼淚鼻涕不斷,看見他的人都認(rèn)為他是真正的孝子。

  吳道助和吳附子兄弟倆住在丹陽郡官署的后面。遇上母親童夫人逝世,他們在早晚哭吊以及思念深切、賓客來吊唁時,都頓足號哭,哀慟欲絕,過路的人也因此落淚。當(dāng)時韓康伯任丹陽尹,母親殷氏住在郡府中,每逢聽到吳家兄弟倆的哭聲,總是深為哀傷。她對康伯說:“你如果做了選官,應(yīng)該妥善照顧這兩個人?!表n康伯也和他們結(jié)成知己。后來韓康伯果然出任吏部尚書。這時大吳已經(jīng)死了,小吳終于做了大官,非常顯貴。

參考資料:
1、佚名.語文新課程資源網(wǎng).http://www.eywedu.com/Classic/zztj00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