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石曼卿為集賢校理,微行倡館。為不逞者所窘。曼卿醉與之校,為街司所錄。曼卿詭怪不羈,謂主者曰:“只乞就本廂科決,欲詰旦歸館供職?!睅麕洸挥髌渲o,曰:“此必三館吏人也?!闭榷仓?。
司馬相如敘上林諸水曰:丹水、紫淵,灞、浐、涇、渭,“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tài)”,“灝溔潢漾”,“東注太湖?!崩钌谱ⅲ骸疤?,所謂震澤?!卑窗怂匀氪蠛樱绾蔚脰|注震澤?又白樂天《長恨歌》云:“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倍脶以诩沃荩c幸蜀路全無交涉。杜甫《武侯廟柏》詩云:“霜皮溜雨四十圍,黛色參天二千尺?!彼氖畤耸菑狡叱?,無乃太細(xì)長乎?防風(fēng)氏身廣九畝,長三尺,姬室畝廣六尺,九畝乃五丈四尺,如此防風(fēng)之身,乃一餅餤耳。此亦文章之病也。
庫藏中物,物數(shù)足而名差互者,帳籍中謂之“色繳”。音叫。嘗有一從官,知審官西院,引見一武人,于格合遷官,其人自陳年六十,無材力,乞致仕,敘致謙厚,甚有可觀。主判攘手曰:“某年七十二,尚能拳歐數(shù)人。此轅門也,方六十歳,豈得遽自引退!”京師人謂之“色繳”。
舊日官為中允者極少,唯老于幕官者。累資方至,故為之者多潦倒之人。近歳州縣官進(jìn)用者,多除中允。遂有“冷中允”、“熱中允”。又集賢院修撰,舊多以館閣久次者為之。近歳有自常官超授要任,未至從官者多除修撰。亦有“冷撰”、“熱撰”。時(shí)人謂“熱中允不博冷修撰?!?/p>
梅詢?yōu)楹擦謱W(xué)士,一日,書詔頗多,屬思甚苦,操觚循階而行,忽見一老卒,臥于日中,欠伸甚適。梅忽嘆曰:“暢哉!”徐問之曰:“汝識字乎?”曰:“不識字?!泵吩唬骸案旎钜?!”
有一南方禪到京師,衣間緋袈裟。主事僧素不識南宗體式,以為妖服,執(zhí)歸有司,尹正見之,亦遲疑未能斷。良久,喝出禪僧,以袈裟送報(bào)慈寺泥迦葉披之。人以謂此僧未有見處,卻是知府具一只眼。
士人應(yīng)敵文章,多用他人議論,而非心得。時(shí)人為之語曰:“問即不會,用則不錯(cuò)。”
張?zhí)魄溥M(jìn)士第一人及第,期集于興國寺,題壁云:“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有人續(xù)其下云:“君看姚曄并梁固,不得朝官未可知?!焙蠊K于京官。
信安、滄、景之間,多蚊虻。夏月,牛馬皆以泥涂之,不爾多為蚊虻所斃。效行不敢乘馬,馬為蚊虻所毒,則狂逸不可制。行人以獨(dú)輪小車,馬鞍蒙之以乘,謂之“木馬”。挽車者皆衣韋褲。冬月作小坐床,冰上拽之,謂之“凌床”。余嘗按察河朔,見挽床者相屬,問其所用,曰:“此運(yùn)使凌床”,“此提刑凌床”也。聞?wù)吣谎诳凇?/p>
廬山簡寂觀道士王告,好學(xué)有文,與星子令相善。有邑豪修醮,告當(dāng)為都工。都工薄有施利,一客道士自言衣紫,當(dāng)為都工,訟于星子云:“職位顛倒,稱號不便?!毙亲恿罘怆号c告,告乃判牒曰:“客僧做寺主,俗諺有云:散眾奪都工,教門無例。雖紫衣與黃衣稍異,奈本觀與別觀不同。非為稱呼,蓋利乎其中有物;妄自尊顯,豈所謂大道無名。宜自退藏,無抵刑憲。”告后歸本貫登科,為健吏,至祠部員外郎、江南西路提點(diǎn)刑獄而卒。
舊制,三班奉職月俸錢七百,驛羊肉半斤。祥符中,有人為詩,題所在驛舍間曰:“三班奉職實(shí)堪悲,卑賤孤寒即可知。七百料錢何日富,半斤羊肉幾時(shí)肥?!背⒙勚唬骸叭绱撕我载?zé)廉隅?”遂增今俸。
嘗有一名公,初任縣尉,有舉人投書索米,戲?yàn)橐辉姶鹬唬骸拔遑灳虐傥迨?,省錢請作足錢用。妻兒尚未厭糟糠,僮仆豈免遭饑凍?贖典贖解不曾休,吃酒吃肉何曾夢?為報(bào)江南癡秀才,更來謁索覓甚甕?!蔽鯇幹?,例增選人俸錢,不復(fù)有五貫九百俸者,此實(shí)養(yǎng)廉隅之本也。
石曼卿初登科,有人訟科場,覆考落數(shù)人,曼卿是其數(shù)。時(shí)方期集于興國寺,符至,追所賜敕牒靴服。數(shù)人皆啜泣而起,曼卿獨(dú)解靴袍還使人,露體戴幞頭,復(fù)坐,語笑終席而去。次日,被黜者皆授三班借職。曼卿為一絕句曰:“無才且作三班借,請俸爭如錄事參。從此罷稱鄉(xiāng)貢進(jìn),且須走馬東西南?!?/p>
蔡景繁為河南軍巡判官日,緣事至留司御史臺閱案牘,得乾德中回南郊儀仗使司牒檢云:“準(zhǔn)來文取索本京大駕鹵簿,勘會本京鹵簿儀仗,先于清泰年中,末帝將帶逃走,不知所在?!?/p>
江南寧齊丘,智謀之士也。自以謂江南有精兵三十萬:士卒十萬,大江當(dāng)十萬,而已當(dāng)十萬。江南初主,本徐溫養(yǎng)子,及僣號,遷徐氏于海陵。中主繼統(tǒng),用齊丘謀,徐氏無男女少長,皆殺之。其后,齊丘嘗有一小兒病,閉閣謝客,中主置燕召之,亦不出。有老樂工,且雙瞽,作一詩書紙鳶上,放入齊丘第中,詩曰:“化家為國實(shí)良圖,總是先生畫計(jì)謨。一個(gè)小兒拋不得,上皇當(dāng)日合何如?”海陵州宅之東,至今有小兒墳數(shù)十,皆當(dāng)時(shí)所殺徐氏之族也。
有一故相遠(yuǎn)派在姑蘇,有嬉游,書其壁曰:“大丞相再從侄某嘗游?!庇惺咳死铊埃睾糜樦o,題其傍曰:“混元皇帝三十七代孫李璋繼至?!?/p>
吳中一士人,曾為轉(zhuǎn)運(yùn)司別試解頭,以此自負(fù),好附托顯位。是時(shí)侍御史李制知常州,丞相莊敏龐公知湖州。士人游毗陵,挈其徒飲倡家,顧謂一騶卒曰:“汝往白李二,我在此飲,速遣有司持酒肴來。”李二,謂李御史也。俄頃,郡廚以飲食至,甚為豐腆。有一蓐醫(yī)。適在其家,見其事,后至御史之家,因語及之。李君極怪,使人捕得騶卒,乃兵馬都監(jiān)所假,受士人教戒,就使庖買飲食,以紿坐客耳。李乃杖騶卒,使街司白士人出城??ち庞邢嗌普?,出與之別,唁之曰:“倉卒遽行,當(dāng)何所詣?”士人應(yīng)之曰:“且往湖州,依龐九耳?!甭?wù)吣淮笮Α?/p>
館閣每夜輪校官一人直宿,如有故不宿,則虛其夜,謂之“豁宿”。故事,豁宿不得過四,至第五日即須入宿。遇豁宿,例于宿歷名位下書:“腹肚不安,免宿。”故館閣宿歷,相傳謂之“害肚歷”。
吳人多謂梅子為“曹公”,以其嘗望梅止渴也。又謂鵝為“右軍”,以其好養(yǎng)鵝也。有一士人遺人醋梅與燖鵝,作書云:“醋浸曹公一甏,湯燖右軍兩只,聊備于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