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鬧鏢局行刺童海川 謁師祖巧遇野飛龍
上回書說到:護國寺拋鉞亮劍,海川帶弟子們來到大柵欄雙龍鏢局與眾位兄弟見面,有說不完的話,直到初鼓,在南客廳群俠打坐休息。剛交二鼓,有人從房上下來,十分輕巧,落地?zé)o聲。西方老俠于成最警覺,心想:外邊來了夜行人,絕不是自己人,要自己人就該說話了,不然的話,萬一發(fā)生誤會,那還了得!側(cè)耳往外聽,這個人往客廳來了,上了臺階,有一些亮光。
噢!可能亮出軍刃來了,這人是行家,他一扶隔扇門,知道這門沒插管兒,他用手一托門帶,把隔扇門開了,矮身形往里來。于爺和大家伙兒都看清楚了:喲!這不云霞道士杜清風(fēng)嗎?杜清風(fēng)的長道袍已經(jīng)脫了,在身上圍著,背插劍鞘,右手攥著寶劍。
云霞道士杜清風(fēng)現(xiàn)在是劍山蓬萊島的站殿將軍,他的兩位兄長都是軍師,最拿事的是他二哥,云臺劍客燕普燕云風(fēng),燕普帶著人從四川已經(jīng)到了北京,杜清風(fēng)也一起來了。因為自己的徒弟們大部分都在北京,人老了,也惦記著看看。杜道爺和二哥燕云風(fēng)他們來,住在鮮魚口里的孝順胡同,也就是西勝鏢局里。杜道爺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小徒弟鐵羅漢吳成,這樣便到了德勝門里果子市扁擔(dān)胡同的瓦片吳家。一叫門,底下人把門開了,還有認識的:“喲!這不是杜老道爺嗎?您快請進來?!薄盁o量佛,吳成呢?讓他出來。”“我家少爺不在家。”“哪兒去了?”“他另投了老師?!倍诺罓斶@氣就大了,他背著我投師,這是瞧不起我呀。又問:“他師父是誰?”“您不知道?北京城大名鼎鼎、北城根雍親王府的教師爺,下江南拿二小請國寶,北高峰獻藝賀號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哪?!薄盁o量佛喲,小兒童林,你竟敢搶走我的徒弟。好嘞!我遇不著你沒轍,遇著你,我要你的命!”杜道爺?shù)娜烁癫蝗缤降軅?,人家馬寶善、焦秋華那是好人,心眼正啊,杜道爺為人可不那么正直?;氐轿鲃夔S局,一邊生氣一邊想:這個事我大徒弟馬寶善還不知道,我得去告訴他一聲。這樣才出現(xiàn)了馬、童二人比武,杜清風(fēng)橫插一杠的事情。其實人家馬寶善并不知道師父來。
大清早,杜道爺來到護國寺角門這往里一走,出來好幾個喇嘛問道:“您找誰呀,道爺?”“不認識我啦?山人云霞道士杜清風(fēng),你們廟里的大喇嘛是我的徒弟。”“哎喲,您是我家大喇嘛爺?shù)睦蠋熝剑‘?dāng)初住在白塔寺教我們大喇嘛爺功夫的是您老人家呀。哎,您的二徒弟一定是豎臂摘星焦雨焦二爺了?”“不錯!焦雨那個時候是個窮苦的孩子,是他哥哥馬寶善在山人面前提的。”這時,有個喇嘛可就說了:“哎呀,不過我家焦二爺叫北城雍親王府的教師童林給打吐血了。今天約童林來如此這般,我們大喇嘛爺正報仇?!倍诺罓斠宦牐恍?,我得趕緊瞧瞧去。
這樣,杜道爺來到月亮門里,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觀瞧。馬、童二人如何打石頭,月臺上如何對話,都看得十分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馬寶善打童林這三掌也看見了。輪到童林真的下決心要打馬寶善時,杜道爺心說了:你馬寶善七十來歲的人白活了,你打他可以,他打你不用動地方,手一抬,你的命就沒有了。這才高聲喝喊并與海川交手,沒想到海川拋鉞亮劍,削了道冠,帶軍刃揚長而去。杜道爺一看海川走遠了,趕緊派人跟著。
杜道爺把道冠撿起來,到了罩棚。馬寶善一瞧師父鮮血“滴滴嗒嗒”往下流,臉色發(fā)青,顯得狼狽和乏力,自言自語地道:“小兒童林啊,我就這么幾根頭發(fā)了,挽了個發(fā)鬏兒,卻叫你給削去了,這道冠一掉,我非僧非道,這多寒磣??!如果有人要問:“道爺,您昨個是老道,今天怎么改和尚啦?’老道改和尚是罵人的話,叫山人何以為人??!”
“師父!”馬寶善過來給師父叩頭。杜道爺?shù)溃骸盁o量佛!起來起來。你好糊涂呀,叫師父說你什么呢?”馬寶善也納悶,童林明明不敵師父啊?
便問:“師父,您贏童林還費勁嗎?”“不!不費勁。”“不費勁怎么叫人家把道冠給削掉了?”“無量佛!別提啦。他拿出寶劍來,不使寶劍的招,卻砍為師,為師只是這么一猶豫,他的手法太快,我一躲。躲閃不及,才削了道冠,這也是山人的晦氣?!苯骨锶A在里屋可說話了:“哥哥,請你把師父請進來?!倍诺罓斱s緊進來,一看焦秋華虛弱的身體,老仙長的眼淚險些掉下來:“焦雨啊?!苯苟?shù)糁蹨I道:“不過請師父放心,弟子我快好了。我是讓童林給打了,但這不能怪人家童林,實在是弟子我的不好。可是我的哥哥非要給報仇不可,我說千萬不要這樣。您看怎么樣,到現(xiàn)在仇報不了,老師也遭此慘敗,叫弟子心里頭難過啊,師父,您這腦袋怎么辦呢?”
杜道長疼得直哆嗦,爺兒仨坐在屋里直發(fā)愁。
先讓小喇嘛用凈水把老仙長的傷口洗一洗,然后把上乘的金瘡藥拿出來敷上。老仙長的疼是止住了,可頭發(fā)往下一披散,僧俗兩非,確實難看?!鞍Γ閹熚覠o法見人了?!瘪R寶善真想不出什么絕招來:“師父,您以后就總戴帽子吧?!倍诺罓斦f:“大熱的天,我無法戴帽子。”還是焦二爺給想了一個辦法:“師父,您把這道冠上抹點膠,粘在腦瓜頂上,再把您的短頭發(fā)梢也粘上點膠,往后一收,粘在道冠周圍。”杜道爺說:“那多難看呀?!薄安灰o,你把這頭發(fā)的周圍用墨抹黑了,我看也不就將就湊合了?!倍诺罓斚肓讼耄瑹o可奈何地說:“無量佛!事到如今也只好就此吧?!?/p>
正在這時候,打發(fā)監(jiān)視童林的小喇嘛回來了:“童林回到自己家中,帶著他的八個徒弟,直奔大柵欄雙龍鏢局去了。聽說江南來了不少的英雄俠義,據(jù)說他們住在那里,暫時不走?!倍徘屣L(fēng)一咬呀:“無量佛!此仇必報?!?/p>
焦二爺搖頭:“師父,您報什么仇啊?”“劍削道冠之仇!小畜生小小年紀,把山人制得如此狼狽不堪,我偌大年紀無法出去見賓朋,這仇我怎么能不報哇!”焦二爺說道:“師父,海川是正人君子,所謂一步一個腳印的俠客。他奉圣命下江南,拿二小請國寶,北高峰獻藝賀號,武林之中出了這樣的人物我們都應(yīng)該捧他。童林給咱們武林增光露臉哪!再說,童林是皇四子貝勒府里的教師爺。師父,官私兩面,咱們都斗不起人家,就不應(yīng)該和人家為仇作對,而且這事兒算不了什么?!倍徘屣L(fēng)搖頭不以為然:“如此深仇大恨,焉能不報哇,你們不用管了?!?/p>
老仙長養(yǎng)精蓄銳,耗到晚上,把寶劍帶好,道袍脫下來往身上一圍,抬抬胳膊腿,周身上下弄合適了,不繃不吊。杜道爺就打護國寺起身形,越城墻,過護城河,一直趕奔南城。工夫不大來到大柵欄,飛身形上了鋪面房,一直往東來到雙龍鏢局分號的西大墻,越墻而過。各處窺探一番,然后來到正院的客廳,一瞧客廳里頭有人睡覺,便飄身下來到了臺階上,輕輕拉出寶劍來,捅了捅插管,沒削著,這才把隔扇門打開。
杜道爺攏目仔細觀瞧。爺幾個不認識杜清風(fēng),都很納悶,這個地方還有人行刺,奔誰上手呢?老俠于成這兒瞧著心想??磥砜慈ィ诺罓斂吹胶4?,雙目停在他身上不動了。于爺心說:噢!這是我們海川引來的賊?。∵@個老道的頭發(fā)怎么一半白一半黑呀?老俠于成愛護兄弟,恐怕海川睡著了遭暗算。老俠于成要跟這杜道爺客氣客氣?!肮罓敳艁硌??”杜清風(fēng)心說,人家發(fā)現(xiàn)了?!班帷币幌萝f到當(dāng)院,老俠于成一托胡子,一提大衫,飛身形由客廳里跟出來了。海川“噌”地一下也躥出來了?!班?、噌、噌”南俠、北俠、鎮(zhèn)東俠,各自亮軍刃,巨闕劍、轆轤劍、龍淵劍,再加上海川的“落葉秋風(fēng)掃”,四把寶劍猶如四條金龍,將杜清風(fēng)團團圍住。海川高聲喝喊:“杜清風(fēng),你往哪里走?”大家伙兒這才知道是杜清風(fēng)。于爺也真急了:“你這個老雜毛,我劈了你!”杜清風(fēng)要是單對單的,他真不在乎任何一位。
可是現(xiàn)在他不敢動手,心里說:人家人太多,我還是走吧。他順著這角門可就往東來了,穿過棧道又朝南走了。爺兒幾個完全都出來了,西方俠于爺知道杜清風(fēng)的功夫了不起,群俠緊迫不放,越過一排房,二排房,一直來到后院。后院里放著鏢車、拴鏢的垛子,空場地很大。杜清風(fēng)朝南走到后院,爺兒幾個順著棧道也追過來了。
猛然間,打東房上“唰”,身輕似燕,飛一樣似的下來一個人,杜清風(fēng)那么快都沒躲開。這位拿著一個東西,照著杜清風(fēng)的軟肋上“嘭”一下就給點了穴。杜清風(fēng)攥著寶劍,想跑可就跑不了了。張著大嘴不能喘氣,一會兒把腦袋就給憋紫了。這位站在杜清風(fēng)的旁邊,海川一看,哎呀!原來是一位出家的老道長,矮身材,雙肩抱攏,由于年歲太大了,有點馬蜂腰。身上穿著古銅色的道袍,掐著鵝黃色的口,腰煞水火絲絳,左肋下配著一口寶劍。
面似三秋古月,紅中透粉,粉中透潤,紅粉相間,一臉的寶色,仙風(fēng)道骨,皺紋堆壘,兩道蠶眉斜飛入天蒼,壽毫長到唇邊,比西方老俠于爺?shù)哪挲g還顯得大。這位仙長微抬眼瞼,二眸子金光爍爍,亞賽兩盞金燈。鼻如玉柱,唇似丹霞,大耳相對,連鬢絡(luò)腮,一部銀髯苫滿胸前。也搭著個子矮,胡子顯得更長了。頂都謝沒啦,白發(fā)蒼蒼,楊木道冠,竹簪別頂,背插拂塵。老仙長往這兒一站,風(fēng)采可愛,一看就知道這是一位武林道的老前輩。他右手拿著這個東西使海川更驚奇,哎呀!三尺六寸長的點穴镢,正是在清真寺,師父、師叔跟老篩海爺,僧道俗試三絕的時候,老篩海爺丟的單支點穴镢,原來被這位給拿走了哇。
就看這老仙長舉著單支點穴镢,用左手點指:“無量佛!杜清風(fēng),你挽發(fā)為道,身在三清,實為可恨,護國寺童林拋鉞亮劍是留你一條命。他既能削你的道冠,如果寶劍再往下一耷拉,焉有你的命在?你知恩不報反來為仇,以怨報德,現(xiàn)在又來到大柵欄行刺,今天山人警告于你,如果依然為非做歹,山人不容?!闭f完了,這單支點穴镢照著杜清風(fēng)的后背“叭”地一下,就把杜清風(fēng)打出一溜滾去?!盁o量佛喲!”杜清風(fēng)“鯉魚打挺”起來,看了看道爺,拔腰上西房,跑啦。
海川高聲喝喊:“老仙長,請留步?!毕砷L卻說:“無量佛!再會再會?!?/p>
老仙長也拔腰上西房,于爺他們哥兒幾個緊跟著上去,神龍見首不見尾,蹤影不見。大家都下來,這才來到前廳,把燈點亮了,群俠坐好。北俠問海川:“來行刺的是杜清風(fēng)?”“不錯!”“那么這位老仙長爺是誰呀?”海川說:“眾位哥哥,我不是已經(jīng)稟明這件事了嘛,我應(yīng)約到清真寺,出現(xiàn)了恩師、師叔和老篩海爺僧道俗試藝的情況。當(dāng)時老篩海爺?shù)膯沃c穴镢往上這么一撩就不見了,這位老仙長手里頭攥著的就是老篩海爺?shù)狞c穴镢??梢娺@位老人家的功夫不言而喻了?!蓖A艘幌潞4ㄓ终f:“莫非這位老仙長來,也是為了明年的亮鏢會嗎?”于老俠想了想道:“完全有這種可能性。”于爺又對侯老俠說:“振遠哪,我想有這么件事還得辦,明天你跟海川到趟牛街,三個孩子被困在十八棵楊,是老篩海爺救了他們。你來北京,無論如何要到清真寺去一下,如果海川不上這兒來,可以不去,人家海川來了,你們倆人應(yīng)該一塊跟老篩海爺見個面,給人家道謝。二來海川的兩位恩師已在清真寺住下,這是咱們大家的前輩,你和海川就代表咱們哥兒幾人給兩位前輩請個安,問問好?!闭f真的,這話出在北俠和南俠的嘴里可以,出自于爺?shù)淖?,海川真不敢?dāng),哪能代表于爺給我?guī)煾刚埌材??你想啊,人家于爺?shù)姆荻啻笱?。但是于爺說出來了,講得又占理。老俠侯振遠連忙點頭:“哥哥,您說得太對了,要是去的話,順便問問,可能二位前輩和老篩海爺他們知道昨晚上這位老仙長是誰?!庇跔斦f:“對!好吧,大家休息吧?!睕]說幾句話,把燈吹熄睡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起來,黃燦、潘龍帶著幾個徒弟們進來,預(yù)備臉水,伺侯群雄擦臉、漱口,梳洗已畢,大家吃完早點。海川這才跟鎮(zhèn)東俠商量:“哥哥,于老俠昨天晚上吩咐咱哥兒倆去趟牛街清真寺,咱去吧?!焙钫襁h答應(yīng)道:“好吧,走!”老俠侯振遠和海川哥兒倆可就遛遛達達由打雙龍鏢局往西了。順著大柵欄西口出去,走觀音寺奔李鐵拐斜街,走五道廟,到了虎坊橋,走騾馬市、菜市口一直再往西,直奔牛街北口再往南一點兒,到了清真寺。走北角門,這回海川沒露怯,不喊“回事”了,一直往里走。
鼓上飛仙丁瑞龍、鐵三爸鐵木金、神形無影伍金堂,哥兒仨正往外來,一眼看到童林和侯振遠了:“哎呀,是童俠客爺。”過來見禮。一看老俠侯振遠佩著寶劍,形神飄逸。“哎呀,這位是……”海川說:“這位是我哥哥,山東東昌府巢父林侯家莊的圣手昆侖鎮(zhèn)東俠侯廷侯振遠。”丁大爸趕緊躬身施禮:“哎呀,老前輩,侯老俠客爺?!崩先思乙粩[手:“丁大爸,快起來。聽我兄弟提您,為人古道熱腸,見義勇為,真乃武林之中的佼佼者。久慕您的大名,這一次來到清真寺拜望拜望,你我都是弟兄,咱們不必客氣?!辫F木金,伍金堂過來給侯老俠見禮,各通姓名。這時海川問:“敝老師和篩海爺都在嗎?”丁大爸說:“客廳說話呢,快走吧?!倍〈蟀指鐑贺矸瞪砘貋恚阒4ê秃钫襁h來到客廳門前,挑簾櫳進去一看,果然尚道爺、何道爺、青云長老、寶鏡禪師跟老篩海爺、生鐵牛樸鹿全都在。
海川進來先給兩位老師行禮,然后給師叔、給老篩海爺行禮。侯振遠挨排見禮。尚道爺、何道爺一看侯振遠來了,哥兒倆都站起來,老哥兒倆心里明白,欠著人家侯振遠的人情啊。尚道爺說話了:“我徒弟童林,混小子一個,兩眼一抹黑,沒有您侯老俠客爺在江湖上引路,結(jié)交了這么多的朋友,哪兒有今天的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呢?看來,我這徒弟賀了這么個美稱,興一家武術(shù)會順利的。但沒您這位俠客爺?shù)闹更c是興不起一家武術(shù)的。多虧您引導(dǎo)我徒弟走上正路,成為武林中好樣的?!备鐑簜z承著人家侯振遠的這份人情呢。侯老俠行禮,兩位老仙長趕緊給攙扶起來。跟著,寶鏡禪師、老篩海爺也都見完了禮。“來吧,振遠啊,坐下吧?!鄙械罓斀o侯振遠讓了座。海川是算晚一輩的不能坐,老俠侯振遠偏身坐下。
老篩海爺金元是侯振遠的師叔,因為清真寺門長四爺馬俊是金元的師哥,馬四爺又是振遠的老師,不過侯振遠沒提這事,關(guān)鍵是二爺侯杰跟師父有些不和睦。
侯振遠坐下說:“我代表各位兄長們,眾位賢弟們給你幾位老前輩來請請安。順便給老前輩道個謝,各位老前輩們住在這里千萬別走,等著明年三月三亮鏢會完了以后再動身。丁大爸是鏢局的鏢主,恭請四位老人家為鏢局助陣啦,這是一。還有,昨天晚上有這么一檔子事。”侯老俠就把事情由頭至尾說了。老篩海爺一聽直眼了:“喲!我這點穴镢叫一位道爺給拿走啦,這道爺是誰呢?像杜清風(fēng)那樣的能耐,老仙長治起來都毫不費勁、易如反掌。那么這位老仙長的本領(lǐng)之高是可以想見的?!边@位老仙長是誰呢?老篩海爺想不起來了。尚道爺聽完了點點頭一樂,又看了看何道爺問:“三弟是不是他來了?”何道爺看了看尚道爺:“無量佛!師兄啊,可能是他?!薄皩?!沒錯?!鄙械罓敾剡^頭來又問寶鏡,寶鏡禪師也答道:“彌陀佛,沒錯,就是他?!崩虾Y海在旁邊可急得直問:“我說三位,這位前輩是誰?干嘛拿著我這點穴镢?”尚道爺一笑:“沒事,您放心吧,總有一天會把點穴镢交給您的。振遠、海川啊,這位是誰暫時可不能提,提出來沒有好處。我們老哥兒幾個在清真寺這里住著,連瑞龍帶你們幾位,全不能往外提,因為我們確實是為明年的三月三這鏢會來的。你們哥兒倆回去,沒有事情不用往這來,這里吃的、喝的、使的、用的,一切都很方便。有鼓上飛仙丁瑞龍,還有鐵木金鐵三爸和伍金堂等眾人照顧著我們爺幾個,就完全可以了。既便到了亮鏢會的日子,我們也不奔雙龍鏢局去,我們就作為輔勝鏢局請的助威的了。到了時候在輔勝鏢局后面給我們準備休息的地方就行,聽見沒有?”老俠侯振遠點了點頭。尚道爺又說道:“好吧,既然如此,不留你們哥兒倆在這呆著了。鐵三爸跟丁大爸把他們倆人送走吧?!鄙械罓敿热徽f了,這哥兒倆心里也就有底了。老俠侯振遠他們告辭往外走,尚道爺、何道爺老哥兒倆都站起來,送到門口。鐵三爸、丁瑞龍往外送,一直把他們哥兒倆送出清真寺,說了幾句話之后,作別了。
哥兒倆往回去。老俠侯振遠一邊走一邊思索:這位老仙長爺?shù)降资钦l呢?
看來與明年的三月三亮鏢會大有關(guān)聯(lián)。唉!得了,到了時候總會知道的。海川也有這份想法。老哥兒倆遛遛達達來到牛街北口,其實他們哥兒倆一清早就出來了,按北京人來說,這會兒正是吃早點的時候。一看下斜街口有這么一大圈人,里三層外三層,走道的走到這兒全站住了,擠在一塊往里看,就聽里邊喊:“給我打,打打打打打,打死我抵償,天底下還有這事嗎?”哎喲,那意思好像喝喊著打人呢。哥兒倆身為雙俠,終日里與人排難解紛,當(dāng)然遇事哥倆就要打聽打聽!海川來到人群邊上,一躬到地:“眾位,辛苦辛苦,讓一讓,讓一讓?!比藗兌纪飻D,海川衣不驚人貌不壓眾,您琢磨琢磨誰讓他呀!人家瞧了瞧童林,那意思是,得有個先來后到啊,怎么能讓給你呢?你是長著犄角的羊,也不能讓給你啊。老俠侯振遠知道海川脾氣不好,怕海川再惹事,這么著老人家侯振遠過來了:“海川,你這邊來。”然后一抱拳:“眾位鄉(xiāng)親們讓一讓,我們哥兒倆到里頭看一看?!比思依相l(xiāng)親們一看老俠侯振遠白發(fā)蒼蒼,形神瀟灑,這是一位道高德重的老人,自然而然地就讓了。這么著海川沾了哥哥的光,哥兒倆慢慢往里來,走到里邊這才看真了,在馬路邊上躺著個人,旁邊擱著一個哨碼子,這哨碼子里頭還有軍刃。
這個人躺在那兒,可是行家??!您瞧,躺那挨打還是行家嗎?對啦,虎豹頭用這左右手一護自己的太陽穴,手指頭一擋自己的眼睛,大拇手指一護自己的耳朵,他護的這個地方,都是致命的地方,一個鬧不好就會打傷了。他腿這么一蜷,磕膝蓋一頂自己的胸口,兩只腳一護自己的襠里頭,兩個胳膊肘一護自己兩邊的肋骨,一捂腦袋,成了一個團兒。你要打呀,你就打我大腿的外邊,就這個地方,別處您打不著。打人的都是飯館的,他們系著圍裙,手里頭拿著大炒勺、小炒勺、搟面杖、掏灰扒、火通條、叉把掃帚。有一個人站在馬路沿兒上,這是位老先生,手里頭流著血,粗脖子紅筋:“給我打,給我打,打死了我給他抵了?!薄芭锱纠?、劈里啪啦”,就這么一打,這么多看熱鬧的沒人管。海川的意思就要管,老俠侯振遠怕海川管不好,到底是怎么個事咱還不知道呢?!靶值埽愫蛞缓?,哥哥我過去問一問?!焙4c了點頭,老俠侯振遠可就過去了。
到了這位手上流血的老者面前道:“哎,這位先生?!薄班牛蠣斪佑惺聠幔俊焙钫襁h笑著問:“您這大清早起來不做買賣,怎么在馬路邊上打人呢?”“老爺子您別管,天底下真有這事,把人都氣死了。您說這也太不像話了,我給他抵了,我跟他完不了!”“唉,這么多年輕人手里拿著家伙,有木器有鐵器,現(xiàn)在你在氣頭上,真的打傷了人命,你那氣頭一下去,你就該后悔了,那可來不及了。”“老先生,您說的倒是也對,不過這也太氣人哪。我跟您說,早晨,我們這兒剛剛下板,您看我們這字號,‘興隆館’。早晨起來賣包子粥,他來了,我就把他讓到樓上,他吃這個吃那個,吃一次不飽、吃兩次不飽,吃了我們兩屜包子,喝了我們半鍋粥,還要了我們許多白糖,我們都給他伺候得挺好的,后來一算帳呢,一兩六錢銀子,他說給二兩,我們伙計當(dāng)然謝謝他。他說他沒帶著錢,我們伙計說你沒帶著錢你吃飯?他說他餓了,可是餓了沒錢也不能吃啊。要吃,你就得給錢。他不但不給,還跟我們伙計搗亂,這還不算,他讓我們先寫了帳,我們伙計說沒帳,他說沒帳你不會買一本去嘛。我們伙計說我們不認得你,他又說,下回不就熟了嘛。說完,就愣往外去,哪兒有紅口白牙吃了東西不給錢的?我們伙計過去伸手一攔他,他‘啪’地給了我們伙計一嘴巴,把我們伙計這半拉臉打腫了不說,槽牙都給打活動了。這伙計從樓梯上掉下來了,他把這事跟我一說,我是寫帳的先生,我們掌柜的還沒來呢。我聽了一生氣,把花鏡摘下來,往桌上一拍,‘啪’地一下眼鏡碎了,把我手也扎了。我們一天要碰上這么幾個照顧主,我的這買賣還干得了嗎?老先生,您別管了,我跟他豁了啊,給我打!”老人家侯振遠一擺手:“別打了,別打了,我看你打得也夠可以的了。他的衣服都碎了,就說這皮糙肉厚,二十多歲不怕打,也夠嗆!先別打了。眾位,看著我了,我給眾位了一了。”“老先生您要了事,反正事就是這么回事,您就給了一下吧!唉,大家先別打了?!毕壬f話了,大家伙兒都停住手了。
這個人躺在地上紋絲不動,老人家侯振遠過來,伸手摸摸他的鼻子嘴,看看是不是還有氣啊,誰知老人家侯振遠手剛到跟前,這個人“鯉魚打挺”,“噌”地一下站起來了,“哈哈哈哈”,聲音洪亮,甕聲甕氣,仰天大笑。
這么些人拿著這么些東西打,只把他的衣裳打碎了,肉皮都沒傷著!這人有很好的功夫。老人家侯振遠一看,這人大高個啊,足有八尺多高,比侯老俠得高出一尺多去,雙肩抱攏,猿臂蜂腰,看得出來,這是個練家,一身的腱子肉,穿著一身藍,撲撲風(fēng)塵。頭如巴斗,面似鑌州鐵,黑中透亮,抹子眉大環(huán)眼,獅鼻闊口,大耳垂輪,青胡子茬,辮子在腦袋上這么一盤,兩只眼睛爍爍放光,四棱子胳膊起青線,站在這還真叫棒?!芭笥眩慵t口白牙地吃東西,怎么能不給人家錢呢?當(dāng)然,一個做買賣的也講究交朋友,你真的沒錢,先到先生那兒提一聲,說我腰里可沒錢,從此路過,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我吃您一頓飯,您給我記上帳,我再路過您貴寶地加倍奉還。人受一句話,佛受一爐香,掌柜的也不能說不管一頓飯,您吃了個泰山不下土,最后還把人家伙計打了,這就不對吧?”“啊,他擠兌我嘛,這就沒法子了?!?/p>
老人家侯振遠一聽,他這口音可不是本地人。便問:“朋友,你是哪的人?。俊?/p>
“我呀,離這遠啦,四川人啊?!薄鞍押龋P(guān)山相阻,千里迢迢,您從四川到北京干什么來了?”“我到北京要找倆人,跟他奪取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唉!只要把那人揍趴下,給弄死,這總鏢頭大印就歸我了,人前顯耀,鰲頭奪魁?!焙钫襁h心說:真是傻小子,這是叫人支使出來的。就說:“朋友,這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在誰手里呢?”“倆人,就在他們倆人手里呢?!崩蟼b侯振遠這么一聽,這事可新鮮,在倆人手里。便問:“朋友,你知道這倆人是誰嗎?”“知道。一個上歲數(shù)的老頭,家住在山東東昌府巢父林侯家莊,圣手昆侖鎮(zhèn)東俠侯廷侯振遠,只要把這老小子打了,印,那就歸了我了?!?/p>
海川這么一聽,得!哥哥,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啊。哥哥您這一了事,把您自己了進來了,他打四川來就為揍您來的,我看您老頭子怎么辦?海川心里頭想著,這么一高興可也就過來:“朋友,你不說找倆人嗎?
那個人是誰呀?”“那個年輕的啊,跟你差不離,聽說是個怯老趕,家住在直隸省京南霸州童家村,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焙钫襁h也樂了,啊,我把我的名問出來了,你過來,把你的名也問出來了,我看你怎么辦?
海川這么一聽,嘿,敢情那位是我呀!
原來,這位大個兒家住在四川綿竹縣南四十里地燕家坡,姓燕名雷字子坡,他叔伯哥哥給他起外號,叫野飛龍燕雷燕子坡。叔伯哥哥就是劍山蓬萊島的首席軍師、云臺劍客燕普燕云風(fēng),燕普跟他師哥無形劍客萬俟羽修那可是武林的一代宗師,本領(lǐng)高強,藝業(yè)出眾,內(nèi)外兩家都了不起,尤其是燕普,一肚子好學(xué)問,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確確實實熟讀兵法?,F(xiàn)在才四十歲掛零,渾身橫練,骨硬如鋼,內(nèi)外兩家的功夫,沒有一樣不好。
燕雷是蓬萊島的站殿將軍,仗著他哥哥燕普燕云風(fēng)軍師,在山里頭眼空四海,目中無人。一般的人他瞧不起。他能為也很好,可難免得罪人啊。
三月三亮鏢會這件事情,咱們要交待一下。就說在明末清初嘯聚風(fēng)虎山,有弟兄八位,這里頭第三位是北路鏢的鏢頭、神鏢將圣手昆侖勝英勝子川,一口魚鱗紫金刀、甩投一子、三支金鏢壓倒了綠林,勝英勝三爺在綠林當(dāng)中是了不起的人物。等到滿清入關(guān)了,那么就公舉勝英為十三省總頭帶走國家的御字鏢。什么叫御字鏢?就是國家有事,他也給保著,比如糧餉,保幾十萬銀子從什么地方保到什么地方。老英雄勝英聽完了以后,不干啊!他說:“眾位,公舉我為十三省總鏢鏢頭,這我不干,咱們不是按十二家,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提過了嗎?(像李國良他們家保的就是辰龍鏢,都占一個字,各自為鏢頭,一年輪一個值年。)讓我當(dāng)國家的御馬快,保國家的御字鏢,我沒那么大能耐。如果眾位非讓我干不成,我提出一個條件來,就是哪一省出事,哪一省的朋友給我找,給我負責(zé)。在江蘇省出事了,那么江蘇省你就得給我找,當(dāng)然我也去找,你得幫我的忙。要是那樣我答應(yīng)干?!焙髞泶蠹一飪赫f了:“德高望眾就是勝三爺您了,咱們就那么辦了?!苯Y(jié)果,十三省總鏢頭也就是三爺勝英的了。勝英同江寧府西關(guān)自己的二師兄聾啞仙師,四師弟碧昆長者,他們老哥兒仨,成立了十三省總鏢頭的松棚會,各省都有分會。多年來,勝英勝子川辦了不少的事,還好,大家捧場,老頭有人緣,最后告老了,回到直隸省莫州古城村,自己抱著胳膊根忍了,無疾而終。
那么這十三省總鏢頭就落在他大弟子飛鏢黃三太的手中。
黃三太是浙江紹興府望江崗結(jié)義村的人,他的能耐也不小,人緣又好,但是因為一些其它的原因,沒干多少年十三省總鏢頭就跨了,再沒人敢接任了。這樣就十二家輪流值年了。反正每一年三月三有這么一個大會,也不見得當(dāng)年準開,也許隔個三年二年的,也許一年連續(xù)開幾次,所有各鏢局的徒弟們可以簪花賀號,如果有閑下來的鏢師、伙計,在哪個鏢局子不愿意干了,可以等到北京城蟠桃宮松棚亮鏢會上的時候提出來,唉,同行同業(yè)的,給你再謀個飯碗。有人要求說咱們今年開一次亮鏢會,反正大家伙兒拿錢就是了。
明年三月三要在蟠桃宮設(shè)擺松棚亮鏢會的主意究竟是誰提出來的?就是北京城前門鮮魚口里頭北孝順胡同西勝鏢局。西勝鏢局的鏢主是親哥兒倆,大鏢主叫鎮(zhèn)西方鮑古鮑天機,二鏢主叫閃電神鮑圖鮑殿遠。鮑古、鮑圖他們哥兒倆這支鏢專走西川鏢,也就是奔西南四川的鏢,這樣他們暗中勾結(jié)劍山蓬萊島??滴趸实鄣亩缬⑼醺粚毘继拥剿拇?,占據(jù)在白龍江劍山小蓬萊島,二十多年來,根深蒂固,枝繁葉茂,能人太多了。鮑古暗中來封信,稟明軍師燕普:“請燕普軍師明年無論如何三月三亮鏢會要來北京,乘這個機會奪取十三省總鏢頭。”信中還說:“我們劍山蓬萊島把十三省總鏢頭奪過來以后,在十三省成立分會,哪個分會都可以積聚一部分武林高手,到一定的時機成熟了,十三省同時起義,準能夠推倒?jié)M清?!边@是劍山蓬萊島人家安排的一個計劃,但也是清朝政府的一個心腹之患哪!老軍師燕普得到西勝鏢局的信以后,當(dāng)天晚上在后山九獸鶴天亭里與大軍師無形劍客萬俟羽修、大帥譚天譚桂林、英王富寶臣密議此事。老仙長燕普說:“無量佛,千歲,桂林哪,鮑古來的這個信很是時候,如果明年真的到了蟠桃宮亮鏢會,派人把十三省總鏢頭奪過來,那于我劍山蓬萊島就大大的有利。王爺,咱們得決定下來這件事?!蓖鯛斠舱f得好:“老軍師、桂林哪,我看這是一件好事,我們應(yīng)當(dāng)派人去?!弊T天點了點頭:“如果王爺跟老軍師樂意,就這樣定下來吧。不過,我想,明年要派人,一般的人去可不成。王爺,莫若就請老軍師燕普親自走一趟?!庇⑼鯓芬猓骸袄舷砷L,桂林說請您去,孤也認為你去比較合適,別人去孤也不放心啊?!薄巴鯛敚热还鹆诌@么說,為臣情愿前往?!蓖鯛斞a充道:“只是老仙長一個人去不成,還要多帶幾個能人去?!本忌塘亢昧?。
第二天,王爺設(shè)早朝,文武群臣都在,左膀寨三公,右膀寨三橫,左有兩位軍師,右有三位大帥。另外水陸全權(quán)大帥譚天、水軍大帥、副帥以及二十名站殿將軍、幾百位將士,完全都集中在這里了。有爵位的都坐著,沒有爵位的都站著。老軍師燕普這才提出來:“都誰愿意跟貧道趕奔北京城,準備明年三月三亮鏢會上奪取十三省總鏢頭?”就這一句話,“呼呼呼”過來一大幫,這里頭有云霞道士杜清風(fēng)、野飛龍燕雷燕子坡、賽南極諸葛宏圖、勝昆侖歐陽志正、百步神拳石天龍、隔山打虎石天鳳、金頭龍趙登、銀頭龍趙亮、插翅灰鶴左金童、玉面童子白昆,另外還有兩個踩盤子的總頭,一個是一顆苗禿頭義士馬亮,另一個是紅毛禿頭貍子馬俊。這馬亮都七十多歲了,好本事好能耐。這還不算,本山青龍閘、白虎閘有八位寨主,他們是:海神鱉班豆生、閉目金蟾班豆弗、攔江蛇周忠、橫江蟹周義、九尾龜謝文丑、鎮(zhèn)江泥鰍謝文志、鬧海金甲何清泰、海底金嚇何陽泰,這些人全要去。燕普看了看,成了!只是不帶野飛龍燕子坡去。老軍師把人選決定好了,派人給眾人拿來路費,吩咐大家伙不要一塊走,可以三三兩兩,各找自己的知心人,從四川起身奔北京前門外北孝順胡同的西勝鏢局,爭取年前都能到了。云霞道士杜清風(fēng)提前到了北京,不久,燕普帶著人也來了。燕雷想去,可他哥哥不讓去呀。
燕雷是個沒心沒肺的人,這里頭有一位站殿將軍,人稱昆侖羽士仇成,是個出家人。這仇成跟燕雷最合不來,散了朝以后,他叫燕雷:“燕二將軍。您跟我來?!鳖I(lǐng)到自己的屋里,燕雷問:“仇道爺有什么事?有什么好吃的請我燕雷吃點兒?!薄岸④娔阕?,哈哈哈!二將軍,大家伙兒可都上北京城,等亮鏢會奪取十三省總鏢頭立功去了?!薄笆前。也皇且蚕肴??可惜不讓我去啊。”仇成一笑:“哈哈哈,也不然,誰立功是誰的,誰人前顯耀誰好看,不讓去就不能去了嗎?二將軍,像您這人物,就應(yīng)該出人頭地,建功立業(yè)嘛?!薄拔倚珠L不許?!薄澳趺催@么老實啊?您知道為什么不讓您去嗎?”“這個,我不知道,這是軍師的命令,咱們得服從?!薄安粚Γ苣驮俅筮€高得過去二將軍您野飛龍燕子坡嗎?”“嗯,對?!薄安蛔屇サ脑蚓褪抢宪妿熞堰@份功勞讓給別人。”“唉,我哥哥這人怎么辦這個?有臉不讓我露,有功勞不讓我得?!薄斑€是的,問題就出在這兒。依我說,帶點路費,您私自離開劍山蓬萊島,到北京城前門外北孝順胡同西勝鏢局找鮑古、鮑圖,這兩人您認得?!薄澳遣环噶盍藛??”“犯令有什么關(guān)系,到那兒先露臉,先把十三省總鏢頭奪下來?!薄澳堑搅巳氯兆?,我哥哥他們一去,我再露面我也奪不下來呀?!薄安粚?,您去了您就不等三月三鏢會了,有您這本事干嘛非等到那天?。康奖本┠桶咽】傜S頭的大印給奪過來了?!薄拔疑险l那兒奪去???”“哈哈哈,無量佛,您不知道,這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在倆人的手里?!薄罢l手里?。俊薄耙粋€是山東東昌府巢父林侯家莊圣手昆侖鎮(zhèn)東俠侯廷侯振遠,這是個白胡子老頭?!薄斑€有誰啊?”
“另一位是他好朋友,三十多歲,挺怯的,像個鄉(xiāng)下人,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童海川。您可別小瞧這童林,他面怯心不怯,好功夫。但是他們倆功夫再好,跟您比那還差得多呢!到了北京,您就暗中找這倆人亮家伙,把這倆人揍趴下,從他們身上把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奪過來。你就回來了。您琢磨琢磨,老軍師帶著人上北京,在那兒又吃又喝,結(jié)果無功而回,您就露臉了。”
“嘿!哈哈哈,仇道爺,你這辦法可不錯啊?!薄岸嘈迈r啊!”“這個,這個侯振遠上哪找去?”“唉,您到北京城一打聽,誰都知道大名鼎鼎侯振遠、童林?!逼鋵嵃?,這是仇道爺使的一個陰謀詭計,他最恨燕雷不過。既是奪取十三省總鏢頭,這就是十二家鏢行同業(yè)的大事,當(dāng)然有雙龍鏢局的南北兩號。既有南北兩號,就有侯振遠和童海川。這倆人能耐大了,只要你燕雷燕子坡找上門去挨打,不死也得脫層皮。這燕雷哪知道這是仇成使的壞?”好了,我找他們?nèi)?。”燕雷把日月雙輪帶好以后,他就出山了。青龍閘八位寨主都不在,燕雷通過招賢館,坐小船離開白龍江,到東岸下船,登岸后直奔北京了。
饑餐渴飲,曉行夜宿,非止一日。唉呀,距離北京城也就快到了。天黑下來,燕雷摸了摸兜里頭,分文皆無。雖說離著北京近了,但我哪找這孝順胡同西勝鏢局去?再說我一文錢沒有,今天晚上住店都不行了。他找了個破廟就忍了。第二天一清早起來,辨認方向,往前走到牛街口,燕雷實在餓了,唉呀,這包子真香啊,得了,我呀,我先吃,管他呢!燕雷一挑簾進了興隆館,人家先生在帳桌后頭正坐著呢。“啊,客人您來了!您樓上請!”“樓上雅座?!钡紫乱缓埃项^一接音,燕雷上來了,伙計擦抹桌案,讓客人坐好。買賣人和氣生財,人家當(dāng)然侍候得周到,說話讓你過得去。“哎,給我來一屜包子,三碗粥,多擱點白糖?!薄昂?,您來一屜?咱這一屜是三十六個?!薄笆前。鶄€還吃不了嗎?”伙計一想這位能吃。時間不大,給端來一屜包子、三碗粥放好了白糖,筷子擱桌上。燕雷也不喝酒,也沒吃菜,咬著包子蘸點醋,把這包子吃完了,粥也喝了?!翱腿四柫藳]有?”“沒有啊,再給我來一屜,再給我來三碗粥。”“喝!你可真不是行販是吃主?!?/p>
伙計又給要去了。吃完了以后,燕雷問:“嗯,多少錢啊?”“哈哈,一兩六錢銀子。”“不多,不多,連小費給二兩?!薄爸x謝您了。哈哈!爺臺,我再給您沏點茶去?!薄靶《?,我不喝了?!毖嗬渍驹谀莾海胩觳荒缅X,這伙計就想:這位吃得痛快,掏錢這么難啊!便催問道:“爺臺,您把錢賞下來,咱們好入帳啊?!薄板X啊,錢這個……我沒帶?!薄皢眩∧鷽]錢哪。”
“啊,沒有啊?!薄澳敲礇]有錢您怎么吃?。俊薄拔也皇丘I了嗎。”“餓了您有錢再吃啊。”“有錢我不就給了嗎?這么辦得了,你呀,給我寫在帳上,我以后再給你。”“我們沒帳。”“您這不是混蛋嘛,沒帳,買一本去?!?/p>
“我們有帳?!薄坝袔懮习?。”“噢,有帳也不成,我們跟您不熟識。”
“嗨!一遭生兩遭熟,下回不就熟了嗎?”伙計這么一聽,您還有的說呀,便說道:“今兒個你不給錢不成,紅口白牙吃了我們,你就得掏錢,沒錢您就不應(yīng)當(dāng)進飯館?!薄澳俏也惶湾X,應(yīng)當(dāng)怎么辦呢?”他提起哨碼子來到樓梯口,伙計過來伸手一攔:“沒錢你走不了!”燕雷還認為他要扒自己呢,一伸左手,照著他腮幫子上,“啪——!”就一個大耳光子。其實燕雷感覺自己沒使多大勁,可這小伙計哪兒能受得了練武藝人的一掌啊?!鞍?!”
好嘛,把右邊的槽牙完全都打壞了,伙計順著樓梯就轱轆下來了,這腮幫子跟炸龍蝦片一樣,‘噌’一下就鼓起來了。
先生拿著筆戴著老花鏡,正寫帳呢,就聽這位伙什說:“我說先生,我干不了啦,您要問這事,如此這般這么這么回事,我一橫他,他給我一嘴巴,把我槽牙都打活動了。”先生聽著一生氣,手一哆嗦,“噌噌噌”:“哎喲!我怎么把我?guī)ざ脊戳恕!毕壬压P往桌上一擱,老花鏡摘下來,拿著左手往帳面上一拍,“啪!”眼鏡碎了,手也扎了。老先生氣得直喊:“好呀,來呀,給我打他?!币帮w龍燕雷順著樓梯,“噔噔噔”就下來了。燕雷心想:打我?好吧!這頓打就算我賠你們這一兩多銀子,不然的話,我再打你們,那多不合適啊。只見這頭二柜“呼啦啦”全出來了,紅白兩案的大師傅、前后跑堂的也全都出來了。嗬!拿著大炒勺、小炒勺、搟面杖、掏灰耙、火通條,就在馬路沿子下邊一點,燕雷把哨碼子往那一擱,虎抱頭一躺,這些人就過來“劈里啪啦”打上了。“打、打!”先生氣得直哆嗦:“打死他我給抵命了”!開始還有人問問,后來沒人問了,盡瞧熱鬧的。
現(xiàn)在海川過來一問,燕雷才提出來,我找童林童海川。老俠侯振遠在旁邊站著,那意思是說:海川啊,你問出來了怎么辦?海川聽完了道:“噢,您認識這二位嗎?”“我不認得。”“您怎么知道這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在侯振遠跟童林的手里?”“那是我們山里的仇道爺提的,沒錯,他們倆人就是十三省的總鏢頭啊?!薄班蓿?,您貴姓啊?”“野飛龍燕雷燕子坡?!?/p>
這先生也愣了:哎喲!他是山賊頭啊,甭說打我們幾下、吃我們點包子了,他把我們這飯館燒了,我們也惹不起他呀!嘿,幸虧這位給問出實話來了。
海川這么一聽:“燕將軍,你不認得侯振遠、童林???”“不認得?!薄肮?,巧了,你看?!焙4ㄓ檬忠恢负钫襁h:“這白胡子老頭,就是圣手昆侖鎮(zhèn)東俠侯振遠?!薄鞍?!”燕雷的這抹子眉就立起來了,大環(huán)眼睛睜圓了:“噢,他就是侯振遠。”“你再往這看,我就是小小的鎮(zhèn)八方紫面昆侖俠童林?!比思蚁壬礋狒[的人這才知道這兩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侯俠客爺和童教師爺,這是雙俠。老俠侯振遠一想:你這不是惹麻煩嗎?他跟你要十三省總鏢頭的大印,你往哪拿去啊,我瞧瞧我兄弟怎么辦。燕雷聽完了以后,一貓腰把日月輪哨碼子就提拎起來了:“嘿!小兒,你是童林,他是老兒侯廷,弄死你們倆,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就交予燕某。來!你們倆亮家伙吧,咱們就這兒干。”海川一攔,說道:“燕師傅,你先別著急,你吃人家飯還沒給錢吧?”“給錢沒給錢沒關(guān)系,別說吃他兩頓飯,把他飯館燒了,他有什么出手的啊?!薄斑@是天子腳下,禮儀之地,吃飯就得給錢,不給錢,跟人家飯館耍威風(fēng),算什么英雄?”“嗯,我不是沒錢嗎?”“沒錢怎么會吃人家飯啊?!薄拔茵I呀?!薄肮?,朋友,還是的,你在這小飯館吃包子,能吃得好嗎?咱們先把飯錢給了?!焙4ㄒ簧焓痔统鍪畠摄y子來:“先生請過來?!?/p>
“俠客爺,童教師,這是您的朋友,得了,沖著您我們不要錢了?!薄安怀砂。愕氖忠彩軅?,伙計也叫他給打了,我這還有十兩紋銀。刨出飯錢小費以外,你們兩人治傷,就算暖暖疼。這位是我的朋友,我候了他的飯帳了。”
“俠客爺您別給了,有您在里頭,給錢不給錢的沒關(guān)系,他要提出來是您的朋友,我們也就不要錢了,還要加意款待?!焙4ㄒ恍Γ骸暗昧?,錢我是給了,事情就完了。老鄉(xiāng)親們,散散吧?!编l(xiāng)親們都紛紛離去。人家先生、伙計們也都回飯館照常營業(yè)。侯振遠一想:辦得很好,飯錢給了,就剩咱三人了,怎么辦吧?燕雷把眼睛一瞪:“行了,飯錢你給了,小子,咱們打吧?!?/p>
“哈哈,燕師傅,大庭廣眾之下,在這大街上能動手嗎?十三省總鏢頭大印我也沒帶著,在家里?!薄澳俏腋慵抑腥ト?。揍完你,堵窩掏,你也得給印?!薄靶邪。阆雀覀兏鐑簜z來吧。”老俠侯振遠納悶:你要把他弄到哪去?啊,你把他帶到雙龍鏢局去,仗著人多勢眾,大家伙兒克一個,這不像話吧。老人家侯振遠也不管,在后頭跟著?!靶欣?,到哪兒也不怕你們倆。”
“行行,隨我來?!?/p>
三個人遛遛達達從這兒一直往東去,過了虎坊橋,順五道廟,走李鐵拐斜街、觀音寺,穿過大柵欄西口,來到雙龍鏢局的門口:“哎”這離西勝鏢局多遠?。俊薄霸趺??”“我認得西勝鏢局的鮑古和鮑圖啊?!薄肮玫?,離這很近了,先別忙。”“那我當(dāng)然不忙,我也不上那兒去,我得把鏢頭的大印拿走。嘿!刀山油鍋,姓童的,二爺也不含糊你們!你把我?guī)У竭@來,任憑你們窩子狗一塊兒咬?!崩蟼b侯振遠都有點生氣了,心說:海川,你還跟他一口一個燕師傅呢,他配嗎?他什么都不懂,他是個畜類,穿衣冠的禽獸啊,你不應(yīng)當(dāng)理他。海川沒著急:“燕師傅,有什么話咱們到里面說去。”“好吧?!边M了鏢局往里走,一直來到南上房,老少群雄全在這了。
大家伙見海川帶了一個人來,破衣爛衫氣哼哼的,都挺納悶?!把鄮煾的阏堊??!焙4ㄓ纸o指引。老俠侯振遠慢慢把這事跟大家伙兒介紹了。海川陪著坐下,立刻吩咐道:“給燕師傅沏茶去,你再喝碗茶?!薄昂冒?,喝滋潤了再揍你?!睍r間不大,茶來了,燕雷喝了兩碗茶:“行了,來吧,哪兒呀?”
“燕師傅,大概包子粥你也沒吃好吧?你要沒吃好,咱倆動手,我要把你贏了,我也不露臉?!薄笆前?。”“咱們準備酒席,我奉陪你先吃點飯,你酒足飯飽,一點毛病沒有了,然后咱們再動手?!毖嗬c頭:“好吧,吃就吃。”
黃燦、潘龍立刻派人備飯,時間不大酒宴擺上來,燕雷也不讓眾位。大家伙兒都在旁邊瞧著他們二位吃,這燕雷還真能吃,甩開腮幫子,滋溜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吃了個酒足飯飽。一抹嘴:“小兒童林,茶也喝了,飯也吃了,酒也喝了,行啊,咱倆人干干吧。”“燕師傅,你這衣裳太破了吧?”“啊,是被別人給打的?!薄斑€是的,去!找一身比較合體的衣裳來?!闭昭嗬走@個頭也好找,時間不大,請燕雷沐浴更衣,換了衣裳。燕雷提拎哨碼子一進來:“成了,哈哈哈,衣裳也換了,咱們倆人干干吧?”“你坐下,燕師傅,你我都是武林中人,要說你慕名來到北京城訪訪我們哥兒倆,這個咱們?nèi)瞬挥H刀還親呢,咱們是一家人。但你說贏了我們倆就能奪十三省的總鏢頭的大印,我琢磨著你這是被別人支使著來的,你讓人家當(dāng)槍使了。我不能說你燕師傅是傻子,但這十三省總鏢頭哪來的印???我哥哥侯振遠跟鏢局還有點關(guān)系,我童林跟鏢局一點關(guān)系沒有,甭說你把我贏了,就把我宰了,我也沒處給你弄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去。燕師傅,你真的把我們哥兒倆贏了,你也不是十三省總鏢頭啊。想得十三省總鏢頭,要等明年三月三亮鏢會上,當(dāng)著同行業(yè)十三家鏢局全在那兒,眾目睽睽之下,以武會友,你能耐大,你德高望眾,大家伙兒公舉你,您就是總鏢頭了,這也是一句話的事,哪來的印呢?哈哈,您著急也不成?,F(xiàn)在您酒足飯飽,也換了衣裳了,這樣很好,初次到朋友家里,得叫人瞧得起。我派人把您送到西勝鏢局,您耐著點心,有什么話明年三月三亮鏢會梅花圈上再說。”
海川是英雄人物,話說得婉轉(zhuǎn)柔和。真沒想到燕雷這個人把臉一沉:“嘿,我大老遠的來,小童林你花言巧語蒙我?!焙4ㄐν郏骸肮?,我不是蒙哄你,你現(xiàn)在要跟我動手,我不跟你動手。但是明年到梅花圈上,為奪取十三省總鏢頭,我替雙龍鏢局出一膀之力,你替西勝鏢局出一膀之力,咱二人梅花圈上見。”“唉呀,我還得等好幾個月才能揍上你呀,我吃東西不香啊。”
“得了,燕師傅,你呀,受點委屈暫時先別打我,有什么話咱們梅花圈上再說。你們誰把燕師傅送到西勝鏢局去?”旁邊有人搭言:“師父,弟子愿往?!?/p>
穿云白玉虎劉俊站了出來,海川滿意地點點頭,大徒弟辦事可靠?!皠⒖?,你陪著燕師傅到西勝鏢局去吧,咱們這里的事情什么也不能提,只說燕師傅投奔西勝鏢局路過雙龍鏢局就可以了。”“弟子知道?!薄把鄮煾?,您跟我這徒弟去吧?!薄昂伲『绵?。走吧?!迸赃呌腥苏f話:“師父,我跟師哥一塊兒去吧?!焙4ㄒ豢凑敲陀⑿叟Z狂風(fēng)甘虎,畫地?zé)o形隱逸俠甘雨甘鳳池的兒子,海川的寶貝徒弟?!盎?,你不能去。有你師哥一個人陪著去就成了,你跟著干什么去?傻傻呵呵,天真爛漫,回頭惹了禍!”“沒事,您瞧九月九重陽會厲害不厲害?徒弟我都能化險為夷了,您別看我表面上笨,其實我還是挺聰明的。師父,您讓我跟師哥一塊兒去吧?!薄昂冒桑热蝗绱四憔腿グ??!备驶⒌脑捯矊?,九月九重陽會沒有甘虎成嗎?怎么能說人家孩子傻呢?海川又囑咐說:“甘虎,到那什么也別說,??!”“我知道,咱們走吧?!眲⒖?、甘虎陪著燕雷走了。
等他們一出去,老俠于成這些人全過來了,只聽于老俠說道:“海川哪,你長能耐了,我早就惦記把這小子摔死,到底什么事?他一口一個小兒、一口一個小兒罵你,你還管他叫燕師傅,你說你這人怎么學(xué)得這么有涵養(yǎng)了?這都是你哥哥侯振遠素常素往教育的結(jié)果啊,真是‘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自高’啊。海川,哥哥我服了你了,我一百零二了,都受不了這窩囊氣!”海川樂了:“哥哥,這路人是傻小子,您要跟他慪氣,那您不也成傻小子了嗎?您聽他那意思,找我哥哥和我,揍了我們倆這十三省總鏢頭大印就歸他了,這路人什么都不懂,您能跟他一般見識?”老俠于成點頭:“倒是你說得對?!焙4ń又f:“這是有人跟他有仇,暗中挑撥我們哥兒倆,讓我們哥兒倆揍他,這叫借刀殺人,咱不能中了小人之計,哥哥您說對不對?不過燕雷這樣的人,總有一天有人要揍他的。您說咱們大家伙對他不錯,他連個謝字都不提就走了,咱不能跟他一般見識啊?!崩蟼b侯振遠、秋佩雨、馬道爺,連苗潤雨、張子美、二爺侯杰,這些個老人物,也都贊賞海川,說他小小的年紀,又有這么一身絕藝,還能有唾面自干的涵養(yǎng),真不錯呀。大家伙兒都從心里頭佩服。
說著話兒,工夫可就不小了,爺兒幾個正要吃飯,猛然間院里“嘁咴咔嚓”,腳步沉重,有人“唰”一挑簾子,爺兒幾個這么一瞧,哎喲,這是怎么了?穿云白玉虎劉俊累得滿頭大汗,背著猛英雄甘虎進來了。甘虎黃臉現(xiàn)在成了蠟白的了,順著嘴犄角往下流血,流了劉俊一脖子。爺兒幾個“唿啦啦”全都站起來了。海川忙問:“劉俊,你師弟這是怎么了?叫誰給打了?”
南俠口誦佛號:“無量佛,快背著你師弟先放到東邊那床上去?!眲⒖“褞煹芨驶⒎藕昧耍雒娉焯上?,然后掏出手絹來擦了擦脖子上的血,才備敘前情。
原來劉俊心眼很多呀,他心說甘虎師弟跟著沒好事啊,這樣,他老擋著甘虎跟燕雷,不讓甘虎挨上燕雷燕子坡。出大柵欄東口進鮮魚口西口,再出鮮魚口東口往北拐,就是北孝順胡同里頭。等來到西勝鏢局門口,一看座東朝西的大門,布局十分嚴謹,構(gòu)造得也很講究。上有門燈下有懶凳,兩邊有門環(huán),南北兩面是走馬大門,里面很多層院子、房舍和大空場,可以存鏢車,可以拴牲口,可以放各種鏢。鏢銀不見得都是銀子,也有綢緞、藥材和珍寶。
西勝鏢局里懸燈結(jié)彩很熱鬧,懶凳上坐著七八個彪形大漢。等到了這里,大家可都站起來了。劉俊一抱拳:“眾位辛苦了,請問鮑鏢主在不在?”這些人不屑一顧地問:“哎喲喝!少爺,您找我們鏢主有什么事?”“我是大柵欄雙龍鏢局的,這位是您這兒的朋友,‘野飛龍’燕子坡燕二師傅,來找鮑鏢主,他路過我們雙龍鏢局,跟我們那兒打聽,結(jié)果我?guī)煾概晌野蜒鄮煾邓偷侥鷤冪S局來了?!薄班?,您候著啊?!遍T丁轉(zhuǎn)身形往里走,時間不大,鮑古、鮑圖全出來了。鮑古大高個,高顴骨,花白胡子,花白剪子股的小辮。
鮑古一抱拳:“哎喲喝!燕二弟?!薄鞍ィU爺,我由打四川來的,我走瞎了道?!薄斑@位?”“我是雙龍鏢局的,我姓劉叫穿云白玉虎劉俊。這是我?guī)煹芘Z狂風(fēng)甘虎?!鄙賯b客劉俊通名姓,甘虎敘前情,誰知激怒了燕子坡要怒打甘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