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雨盲風(fēng),留不住江邊行色。煩問訊、冥鴻高士,釣鰲詞客。千百年傳吾輩語,二三子系斯文脈。聽王郎一曲玉簫聲,凄金石。
晞發(fā)處,怡山碧;垂釣處,滄溟白。笑而今拙宦,他年遺直。只愿常留相見面,未宜輕屈平生膝。有狂談欲吐且休休,驚鄰壁。
詞之開篇氣象宏大,作者借狂風(fēng)驟雨、江面迷離之勢烘托友人此去風(fēng)雨兼程的堅定以及送別之際惺惺相惜的依依離情?!肮钟昝わL(fēng)”,不僅是對送別場面的具體描寫,也是影射當時動蕩、晦暗的政治環(huán)境。
“煩問訊、冥鴻高士,釣鰲詞客”言明臨行前詞人對友人的信任與囑托。友人與詞人志存高遠、不肯趨炎附勢,自然廣為結(jié)交高潔之士,所要拜訪問訊的也是那些不為世俗所容的奇才高士?!扒О倌陚魑彷呎Z,二三子系斯文脈”,作者化用孔子困于匡時“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之語,進一步贊頌友人的高才雄略,并指明其任重而道遠的濟世使命。
上片末兩句重述離別的現(xiàn)實場景。詞人極言王實之所奏的簫聲蕩氣回腸,與首句風(fēng)雨之聲相呼應(yīng),營建起肅殺中見意氣飛揚的沉雄壯闊之境。惜別情感,無須淚水點染、反以凄動金石的簫聲烘托,詞人與友人的報國之心已然躍然紙上。
“晞發(fā)處,怡山碧;垂釣處,滄溟白。”詞人回憶與友人貶謫賦閑期間醉心山水、睥睨天下的逍遙樂事。在青山碧水間濯洗頭發(fā),在白浪蒼茫間靜心垂釣,詞人與友人在山水間求得內(nèi)心的平和與寧靜,對把持朝政的拙官愚吏不過是置之一哂而已。引屈原《九歌·少司命》中“日希女發(fā)合陽之阿,更顯詞人與友人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剛正不阿。
“笑而今拙宦,他年遺直”上承詞人回憶、下啟勸勉之辭。詞人在此著一“笑”字,頗有睥睨天下、超然物外之意。功名只如糞土,何妨化外逍遙,詞人堅信那些庸庸碌碌的“拙宦”必將在歷史長河的淘洗中被遺忘,而像自己和友人這樣忠心為國、德才兼?zhèn)涞馁t良終將名垂青史。
臨行在即,詞人終于道出心中的期許與擔憂,全詞也由此步入高潮?!爸辉赋A粝嘁娒?,未宜輕屈平生膝。有狂談欲吐且休休,驚鄰壁?!痹~人一方面期望友人保持氣節(jié),不輕易摧眉折腰、一味迎合世俗趣味;另一方面又擔心友人的豪言壯語招致小人忌恨惹來殺身之禍。如此矛盾的心情,正是詞人對險惡世道的絕望、南宋江山的精忠以及對友人的深厚情誼這三重情感的交織,讓讀者真切感受到在風(fēng)雨飄搖的南宋王朝,一群有才情、有抱負的文人壯志難酬、滿腹辛酸的曲折心事。
全詞內(nèi)容飽滿,不僅有對送別場面的描寫,也有對往事的追憶,更有對友人的臨行贈言。詞中成功地塑造了詞人與兩位友人的鮮明形象,傳達出南宋豪放派文人的一腔憂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