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楊柳陌,陌上別離人。
愛子游燕趙,高堂有老親。
不行無可養(yǎng),行去百憂新。
切切委兄弟,依依向四鄰。
都門帳飲畢,從此謝親賓。
揮涕逐前侶,含凄動征輪。
車徒望不見,時見起行塵。
吾亦辭家久,看之淚滿巾。
王維有詩《別弟縉后登青龍寺望藍(lán)田山》:“陌上新離別,蒼茫四郊晦。登高不見君,故山復(fù)云外。遠(yuǎn)樹蔽行人,長天隱秋塞。心悲宦游子,何處飛征蓋?!迸c這首《觀別者》詩同一機(jī)杼。只是這首《觀別者》寫法上很別致。它借陌上人的惜別,來表現(xiàn)自己的宦游之悲。
青青河畔,楊柳陌上,依依別離。似有“青青河畔草,郁郁園中柳”之風(fēng),又宛若“楊柳依依”之韻,離別之境,自然而現(xiàn)。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愛子”一游,或為生計,或為功名。尚有高堂,已是老親,又怎舍得棄高堂于不顧呢。一“愛”字,一“老”字,各種情境,只有畫中人懂得。心念老親,然生計所迫,遠(yuǎn)游原是那般無奈;此行遠(yuǎn)去,尚不知明天深淺,自然又有新的憂愁升起。此番遠(yuǎn)游,歸期難料,然心中那個“孝”字,又該如何書寫。切切轉(zhuǎn)向兄弟,滿腔的心思,托付于手足之上;依依而望,對父母的牽腸掛肚,都訴諸四鄰。都門帳飲,飲畢做辭,心底仍是萬千不舍,一一惜別那熟悉的臉龐。同伴早已動身,飛奔而去,再停留怕是要追趕不上,只得揮淚闊別,邁向前方,而那轉(zhuǎn)身的瞬間,早已是兩行滾燙的淚花。轉(zhuǎn)眼間,已然望不見“車徒”,唯留下滾滾的行塵,淹沒了遠(yuǎn)去的身影,那遠(yuǎn)眺的雙眸,目送著遠(yuǎn)方消逝的身影,早已是老淚縱痕。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一句拉回現(xiàn)實,原來詩人只是一旁觀者,大有“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內(nèi)心的觸動,亦隨著飄揚(yáng)的塵土,沾濕了衣襟。
詩中畫面,在古代并不少見,詩詞之中亦不乏這樣的詩篇,然右丞筆下的畫面,卻是那般情深。至親別離,肝腸寸斷,然生活所迫,又無可奈何。歷史畫卷中,重復(fù)上演了多少幕。不同的朝代,不同的主角,不變的卻都是那份難以割舍的情致,親情、友情、愛情,一幕幕,一出出,在時空的帷幕里掀起層層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