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干戈?
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此詞上片寫南唐曾有的繁華,建國四十余年,國土三千里地,居住的樓閣高聳入云霄,庭內(nèi)花繁樹茂。這片繁榮的土地,幾曾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的侵擾。幾句話,看似只是平平無奇的寫實,但卻飽含了多少對故國的自豪與留戀?!皫自R干戈”,更抒發(fā)了多少自責與悔恨。下片寫國破。“一旦”二字承上片“幾曾”之句意,筆鋒一疊,而悔恨之意更甚。終有一天國破家亡,人不由得消瘦蒼老,尤其是拜別祖先的那天,匆忙之中,偏偏又聽到教坊里演奏別離的曲子,又增傷感,不禁面對宮女慟哭垂淚。
“沈腰”暗喻自己像沈約一樣,腰瘦得使皮革腰帶常常移孔,而“潘鬢”則暗喻詞人自己像潘岳一樣,年紀不到四十就出現(xiàn)了鬢邊的白發(fā)。連著這兩個典故,描寫詞人內(nèi)心的愁苦凄楚,人憔悴消瘦,鬢邊也開始變白,從外貌變化寫出了內(nèi)心的極度痛苦。古人說憂能傷人,亡國之痛,臣虜之辱,使得這個本來工愁善感的國君身心俱敝。李煜被俘之后,日夕以眼淚洗面,過著含悲飲恨的生活。這兩個典故即是他被虜?shù)姐昃┖蟮男了釋懻铡?/p>
此詞上片寫繁華,下片寫亡國,由建國寫到亡國,極盛轉而極衰,極喜而后極悲。中間用“幾曾”“一旦”二詞貫穿轉折,轉得不露痕跡,卻有千鈞之力,悔恨之情溢于言表。作者以階下囚的身份對亡國往事作痛定思痛之想,自然不勝感慨系之。此詞回顧事國時的繁華逸樂:那四十年來的家國基業(yè);三千里地的遼闊疆域,竟都沉浸在一片享樂安逸之中?!皫自R干戈”既是其不知珍惜的結果,同時也是淪為臣虜?shù)脑颉S洈㈦x別故國時哭辭宗廟的情景,寫來尤為沉痛慘怛。其事雖見載于《東坡志林》但出自后主之手,更覺凄慘苦澀,不失為一個喪國之君內(nèi)心的痛苦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