紈扇嬋娟素月,紗巾縹緲輕煙。高槐葉長陰初合,清潤雨馀天。
弄筆斜行小草,鉤簾淺醉閑眠。更無一點塵埃到,枕上聽新蟬。
陸游是個愛國志士,不甘過閑散生活,他的詩詞寫閑適意境,同時又往往帶有悲慨。而這首詞卻有些不同,整首都寫閑適意境,看不到任何悲憤之情。所以必須要結(jié)合陸游的身世和思想,從詞外去理解他并不是真正耽于詞中的生活,這一時的閑適,反而讓人去試著探究深藏于作者心中的憂國憂民之情。上片起二句:“紈扇嬋娟素月,紗巾縹緲輕煙”。以兩種生活用品來表現(xiàn)初夏季節(jié)。第一句寫美如圓月的團扇,第二句寫薄如輕煙的頭巾,這都是夏天所適用的。扇美巾輕,可以驅(qū)暑減熱,事情顯得輕快?!案呋比~長陰初合,清潤雨余天。”這二句寫景,也貼切季節(jié)。夏天樹陰濃合,梅雨季節(jié),放晴時余涼余潤尚在,這都使人感到寬舒。這二句與王安石《初夏即事》“綠陰幽草勝花時”的詩句,以及周邦彥《滿庭芳·夏日溧水無想山作》“午陰嘉樹清圓。地卑山近,衣潤費爐煙”的詞句,景物相近,意境同美;但王詩、周詞,筆調(diào)幽細(xì),陸詞則表現(xiàn)出清疏、自然。
下片起二句:“弄筆斜行小草,鉤簾淺睡閑眠?!庇缮掀奈铩⒕皩懙饺?,由靜寫到動。陸游的有關(guān)寫字的詩,如《草書歌》《題醉中所作草書卷后》《醉中作行草數(shù)紙》等,大多都是表現(xiàn)報國壯志被壓抑,興酣落筆,藉以發(fā)泄憤激感情的,正如第二題的詩中所說的:“胸中磊落藏五兵,欲試無路空崢嶸。酒為旗鼓筆刀槊,勢從天落銀河傾。”在這里,詩人卻以寫字表現(xiàn)閑適之情,淳熙十三年(1186年)作于都城的《臨安春雨初霽》中的“矮紙斜行閑作草”一句,正和這里的詞句、語意接近。醒時弄筆寫細(xì)草,表示閑適;醉眠時掛起簾鉤,為了迎涼,享受陶淵明《與子儼等疏》所說的:“五六月中北窗下臥,遇涼風(fēng)暫至,自謂是羲皇上人”那樣的樂趣?!案鼰o一點塵埃到,枕上聽新蟬”,正是瀕湖住宅的清涼、潔凈的境界,明晰地表現(xiàn)了這一份閑暇,明顯不同于往日作者的壓抑、苦悶。
這首詞只寫事和景,不寫情,情寓于事與景中。上下片復(fù)疊,句式完全相同,故兩片起句都用對偶。情景輕快優(yōu)美,筆調(diào)清疏自然,是陸游少見的閑適詞。居宅依山傍水、風(fēng)景美麗如畫。作者不禁釋懷,將昔日的抑欲苦悶一并拋到腦后,融入大自然的清新、閑適之中,全詞表現(xiàn)出作者壯志未酬后的閑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