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半世蹉跎,竹里游亭,小宇婆娑。有個池塘,醒時漁笛,醉后漁歌。嚴子陵他應笑我,孟光臺我待學他。笑我如何?倒大江湖,也避風波。
咸陽百二山河,兩字功名,幾陣干戈。項廢東吳,劉興西蜀,夢說南柯。韓信功兀的般證果,蒯通言那里是風魔?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醉了由他!
歷史的價值自有其評價的定向性,是不容任意為之的。然而,由于中國歷史所獨具的極為豐富的內(nèi)涵,加以后代常從不同的角度加以演繹,致使它具有了含義的多向性。馬致遠此時正遭貶謫,從官位跌落為百姓是他所面對的無情的現(xiàn)實,世態(tài)炎涼給他的沉重打擊是不難想象的。于是,歷史事件就成了他宣泄對現(xiàn)世牢騷的手段,感喟世道無常、人生如夢的作品便由心而出。
第一支曲子聯(lián)系歷史人物表現(xiàn)自己的歷史觀、政治觀,借秦漢之際的歷史事件,表現(xiàn)對功名事業(yè)的厭棄。作者把人們帶進了熟悉的史實,并畫龍點睛地做出了推論。既然劉項興亡,不過一夢,韓信這樣的功臣也落得殺頭的結果,那當前的功名事業(yè)就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了。通過對歷史事件、歷史人物的否定,對說不清功過是非的現(xiàn)實政治表示了反感。這是封建社會走下坡路的時期,許多文人喜歡用的手法。小令由“咸陽”——秦王朝說起。秦國“百二山河”,何等強盛,最后還是滅亡了。經(jīng)過五年的楚漢之爭,項羽兵敗烏江自刎,劉邦統(tǒng)一天下,建立漢室。而輔助劉邦平定天下立有汗馬功勞的韓信卻遭到殺身之禍,連像蒯通那樣的謀士,也不得不假裝風魔以掩世人耳目。韓信怎么也沒有想到力薦劉邦重用他的蕭何,后來竟會設計殺害他。這些興衰成敗,是非恩怨,還有什么可說的呢?都不過是一場夢?!俺梢彩捄危瑪∫彩捄巍?,道出世道之險惡,人心之叵測。結句以“醉了由他”突出“嘆世”主題,表明自己超然物外,不問世事的態(tài)度。這是一首以詠史感嘆世情的千古佳作。
第二支曲子通過自嘲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黑暗社會的不滿。前半部分表面看起來表現(xiàn)了作者在恬靜的田園生活中得到了寄身世外、與世無爭、六根清凈的無限樂趣,其實,卻蘊含了內(nèi)心的波瀾起伏,表明他政治出世與入世的極度苦悶中掙扎。后半部分寫自己不能像嚴子陵那樣歸隱,但江湖也能“避風波”,借喻官場中也可求隱。這表現(xiàn)了一種自我解嘲式的心態(tài)。馬致遠沉寂下僚,既不齒于官場的腐敗,不肯與之同流合污,又無力擺脫或與之抗爭,于是,在官署之旁,鬧市之中苦心經(jīng)營了一片精巧的小天地,雖比不上前輩隱士超世脫俗的大氣魄,亦可略效其遺風,來個眼不見,心不煩,從中得到一種聊以自慰的心態(tài)平衡。
這兩支小令短小精悍,概括性強,容量大。語言如飛流注澗,一瀉無余,表現(xiàn)了馬致遠作為豪放派曲家的風格。